林碧落进了院子便大喊,语声清亮喜悦,连香草听了也忍不住微笑。
何氏的房门砰的打开,从里面窜出个少年,朝她冲了过来,到得近前又猛然停住了脚,面上带了满满的笑意,张口便唤“阿姐”
待瞧见林碧落吊着的膀子,伸手在她胳膊上小心戳了一下,“这个什么时候拆”
“快了快了。阿娘呢”
林碧落用右手将林楠的脑袋使劲揉搓了一顿,对方对她这伤残人士颇为照顾,只能站在那里任她欺负。
她正欺负着林楠,何氏便从房里出来了,脚步急切,到得近前便拉着她细瞧,又问她身上伤势,生怕她坐会儿便走,忙忙吩咐丫环们去准备吃食给她。
林碧落暂时放弃了林楠,改挽着何氏的胳膊轻笑“阿娘,敢是你当我在外面饿着了郡主都允了我在家里住到过完正月十五呢。”
“那就好那就好”
何氏极为高兴,拉着她回房。
这个闺女自从被义成郡主接走之后,她还当母女缘份要尽。倒不是她贪着郡主府的富贵赏银。她连义成郡主送来的谢银都没收,原样奉回,只提出一个请求,允许她有机会见林碧落。
此事她瞒着家中几个孩子,后来见得林碧落从书院回来偶尔还会来半闲堂,何氏便心安许多。
林碧落回了林家过年,大年三十家中主仆摆了两桌,又将周大娘请了过来,她独自一人也着实孤单,倒热热闹闹过了个年。
大年初二,林碧月回娘家,这时候何氏才想起来告诉林碧落,十一月中的时候,林碧云产下一子,腊月的时候还摆了满月酒。因此今年过年,林碧云倒不敢回娘家来了。孩子太小,天气又冷,谷氏是不肯让她们娘俩出门的。
倒是林碧月与林碧落许久没见,姐妹俩原本心性想法便不同,如今林碧月又已成了亲,在婆家过的磕磕碰碰,时不时便要大费脑筋与庄家母子斗法,与还在求学期间的林碧落毫无共同语言。
况且自从知道了林碧落的真实身份,林碧月寻常总觉得人的命是天注定的,林碧落从小便与她们大异,如今跟着义成郡主去郡主府过好日子,相识来往的皆是贵族子女,与她的距离实在太远,反不及当初二人相争来的亲密。
姐妹两个许久不见,距离已然产生,竟然也没什么话可说,只除了问声好,又约略问一问对方的生活,其余时间便静默了。
好在当日吃完了饭,庄秀才便带着林碧月回去了。
林碧落很想八卦的问一句阿姐,姐夫还吟诗吗不过考虑到两人目前似乎已经疏远到连这样的玩笑都开不得了,便觉微微的惆怅。
她还一直以为,自己会在这个家里,与父母姐弟相亲相爱的生活下去呢。
反是林楠提起庄秀才,颇有几分不喜。
他们二人原本在同一个书院,庄秀才的为人林碧落也略有几分不喜,再听得林楠提起他在书院最喜出风头,不踏实向学,却与一班富家子好听风弄月,也唯有叹息一声。
大节下的,原本应是玩乐的时机,但是林碧落静养了这许久,店里的帐目未清,趁着这机会便开始算帐。
年三十晚上,林楠是去过祖宅祭拜的。江氏听得林碧落来了,巴巴跑来请她回祖宅去吃饭,连对着香草也客气非常,伸手要去拉香草的手儿“啧啧郡主府里出来的都跟天仙儿似的瞧瞧这手”
还未摸到香草的手,便被她避过去了。
香草能一心一意侍候林碧落,说穿了是瞧在义成郡主的面子上。起先还是猜测过林碧落的来历性情的,后来侍候的久了,才觉得林碧落的好来。
林碧落向来待人宽厚平和,轻易不责骂下人,与虞世兰相处的久了,连带着小郡主现在也不轻易拿丫环撒气了。不止是香草喜欢她,便是郡主身边的绿竹也对林碧落颇有好感,只除了个自命清高的春桃对林碧落的身份有几分不喜。
江氏尴尬的伸着手站在那里,讪讪的目光向林碧落瞧去,总觉得既然林碧落是主子,她是主子的婶娘,竟然被个丫环给下了面子,林碧落这个当主子的难道不觉难堪
哪曾想林碧落却道“香草姐姐,我二婶是有几分愚笨,什么都不懂,你也别太见怪。反正过几日咱们就回去了,你就当没见过这人”
江氏“”
她今日跑来是想求林碧落的,好歹她如今与义成郡主搭上了线,顺手拨拉一下他们家便有无尽的好处。可是见林碧落毫不在意她的尴尬,心中愤恚,却又不敢说出来。
林碧落还真就仗着义成郡主的势,对江氏理也不理。
她是早就厌烦江氏,只是一直迫于小辈的身份而不得不周旋。如今她连自己未来的路会怎么样都不知道,身世会不会曝光都不敢保证,哪还有心情应酬江氏
江氏气哼哼去了,回去少不得要将林碧落一通狠骂,又殃及何氏,认为她生了个白眼狼闺女,自己攀上了高枝,连本家也不知搭把手。
可惜这些事情,何氏与三姐儿皆不放在心上。她们母女这许久不见,亲相还亲相不够呢,哪费神去与旁人闲磕牙。
林家如今家道富裕,林楠又出息,何氏的将来有了指靠,半闲堂许多时候如今竟然要她来出面张罗,这几个月到底也将她磨练出来了,每日关了铺子数银子,越数这腰杆子便越硬,早非从前了
过年的时候,邬松与邬柏前来林家拜年,待邬柏见了林碧落,知道她回来过年,不知有多高兴,此后便是一日一趟,总要寻摸个借口往林家跑,不是给她买了花儿便是买了钗儿,虽然都不值什么钱,到底是他的一片心。
林楠也渐渐习惯了他这呆傻的样子,只是每每瞧着他便觉拳头痒痒。不过林楠素来走文人路线,哪怕邬柏打不还手,他也只决定在言语上挤兑他,而不曾再用暴力解决过事端。
过完了年,林碧落便与何氏谈起,要与同窗联手开几个铺子,考虑到铺子里的小食以及蜜饯果子,索性由林家来做,然后分送到各店铺,这其中又有一笔赚头。
何氏听得这事,先喜后忧。
喜的是家中产业有望更上一层楼,忧的是要做这许多小食及蜜饯果子,哪怕招雇了人手,可是地方狭小,周转不开。
恰与她们相连的巷内邻居要出手房屋,林碧落与何氏一商量,索性拿出银子将隔壁院子也买下,再整改一番当作坊来用。
半闲堂这大半年也赚了不少,再加上原来从虞传雄手里抠来的银子还有节余,林家经济如今是真的十分宽裕,何氏与她算了算,又与林楠商议一番,最终定了下来。
买房子一事,因为有邬捕头在衙门,办起来效率极高,当日上午交了银子,下午便在衙门里更改了房主。
因义成郡主已经派人来接她回府拆夹板,胳膊上的骨头长了三个月,也差不多好了。既然房子已经买了,其余的事情便索性全部交给了何氏来做。只道她若有拿不定主意之处,便派人给她传个信儿,亦或与楠哥儿商议。
林碧落自摔伤之后,心中思虑许久,她还有另外一重想法,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
家中寡母幼弟,她若是一直护着,恐怕永无放手之日。唯有让寡母幼弟能够自立,能够有与姜家对峙的资本,她才能够在离开的时候,不必牵肠挂肚。
二月里,林碧落重新回到了东林书院,王益梅盼她盼的望眼欲穿,好不容易见她来了,先问了她的伤势,紧跟着便提起开店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