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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页(第1页)

杜言觉得新奇,外婆的信里可从没提过这些照片的事情,仔细看了看,由于年代的关系,照片照得有些模糊,一共六张照片,有三张已经模糊得看不出内容了,一张似乎是被烧过,焦黑的无法辨别,只余下两张还清晰些。一张上边是五个女人,两个坐在前边,三个站在后边,坐着的两个女人年纪看起来大些,一个至少有五十岁上下,两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余下的三个女人年纪似乎都不大,也是和那两个女人一样的表情,五个女人都做晚清时的打扮,宽袍长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五官照的并不十分清晰,可也依稀能辨别出清秀的长相和神色间的严谨,但让杜言觉得奇怪的是,那两个被抱着的孩子也是同样的表情,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人气,只左边的男孩子脸上,严肃中似乎隐藏着几许恐惧与不甘,未免让人觉得有些违和。上边记载着,这张照片拍摄于清同治四年。杜言拿起另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一个男人的半身像,穿着立领的上衣,杜言看着照片中男人的面孔,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凉,哪怕是屋子里没开电扇,此刻的杜言也只觉得像是掉进了千年不化的冰窖中一般,照片中的男人长得并不丑,相反的,那张面孔是漂亮的,漂亮得带着病态和妖异,只是,那张面孔对于杜言来说太过熟悉,熟悉得让他觉得太不真实。看着照片上记载的时间,杜言使劲揉了揉双眼,却仍旧清楚的看到了那一行字,民国三年,春。杜言不想相信,可是,照片中男人的眉眼,鼻子,嘴唇,都再再的告诉杜言,他的眼睛没有欺骗他。除了些许神态上的差异,照片中的男人,和那个总是冰冷的看着他的男人几乎一般无二。白晖?!可是,这怎么可能?!杜言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如果这个名字是真的话,那么,那个男人姓白!他姓白!杜言不会以为这是巧合,可这未免太让人心惊。猛的把手里的照片扔到一边,仿佛那会烫到他的手一样,杜言木然的坐到了床上,他的头开始一阵阵的发疼,忍不住呻、吟了几声,嘴里发出的根本不像是自己的声音,眼前也开始发花,杜言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口袋里的那只怀表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出来,表盘向上,上边的表针开始飞速的转动着,只是,方向同一般的表针却是相反的。白兰突然一阵的心慌,连忙推醒了杜老爹,杜老爹也没睡实。两口子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披上衣服就走到杜言的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声音,可透过门缝的光亮,显然屋里的人并没睡着。杜老爹干脆一脚踢开门,只见杜言晕倒在床上,面孔煞白,一团黑雾似有若无的盘绕在杜言的周身,屋子里满是一股浓重的灰尘味道,看到屋内的情景,白兰吓得叫了一声,&ldo;儿子!&rdo;杜老爹当机立断的咬破手指,大吼一声,&ldo;破!&rdo;几点血光瞬间覆在杜言周身的黑雾上,黑雾似乎有生命一般的扭曲盘旋着,最终慢慢的淡去,消散。白兰几步上前抱起杜言,连声的叫道,&ldo;儿子,儿子!&rdo;杜言却仍旧昏迷着,茫茫然的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所觉。耳边传来嘀嗒声,杜言似乎听到了老爸老妈的呼唤声,可他的四肢仿佛灌了铅一般的沉重,连动一下手指都是奢望。他想睁开双眼,想开口说话,拼尽了全力,仍旧只能在一片混沌中迷失……嘀嗒、嘀嗒……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杜言闭着双眼,随着这声音不断的顺着耳际传入脑海,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父母的声音逐渐远离,整个人都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弯弯曲曲,仿似没有尽头的土路,路的两边,摇摇晃晃的走着衣衫不整的人,长衫、西装、旧式军装……他们的穿着各异,却一样的双眼无神,四肢僵硬,他们像是没看到杜言一般,机械的摆动着手脚,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似乎,那里是他们永恒的归处。不知不觉的,杜言竟然也成为了这些人中的一员,随着他们一同往某一个方向前进着。杜言想停下脚步,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离来时的方向越来越远……前方似乎有亮光,人群前进的速度逐渐加快,蜂拥向那唯一的出口,杜言似乎也感染了这种情绪,满脑子的想着一个念头,出去,一定要从这里出去,从这虚无黑暗中出去!猛的冲向前方,用力的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所有障碍,一阵光芒刺痛了杜言的双眼,抬起胳膊遮在眼前,努力从缝隙中想要看清那白光中的东西,却发现,除了那一片刺眼的白,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杜老爹和白兰守在杜言身边,白兰的双眼红肿,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杜言现在的情景,让她想起了当初大女儿过世的那一晚,那个时候,她也是守着自己的闺女,紧紧的抱着她,可她就是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再也没醒过来,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由怀里的孩子逐渐断了呼吸,逐渐僵硬冰冷。杜老爹则是连声的叹气,他已经试过很多种办法了,可就是没法子让杜言醒过来。终于,杜老爹通红了双眼,站起身,&ldo;我去找人帮忙!&rdo;白兰似乎也被杜老爹的声音惊回了神智,&ldo;找人?对,找人!&rdo;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ldo;我和你一起去!&rdo;&ldo;儿子这里还得有人看着,我自己去吧,你把这里收拾收拾,等着人来了,也不成个样子。&rdo;话落,杜老爹就起身离开了,白兰也没坚持,收起了杜言打开的箱子,捡起掉在了地上的几张旧照片,全没心思去看照片上是些什么,只是扫过一眼,便把照片放进了那个箱子里,随着一声轻响,箱子被合上了,那几张泛黄的旧照片,重新沉在了黑暗之中。杜言头很疼,茫然的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古色古香的房子,雕梁画栋,摆在墙边的景泰蓝花瓶上还插着几支带着露珠的鲜花,只是那花瓣的颜色,却是诡异的鲜血一般的红。这是哪里?正在他疑惑的时候,糊着碧绿窗纱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蓝色斜襟上衣,墨色宽脚裤子的女人走了进来,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乌黑的发梳成单髻牢牢的用一根玉簪缚在脑后,身上唯一的亮色只有衣襟上那几颗梅花样式的盘扣。女人手中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白瓷碗,碗里是黑乎乎的药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杜言盯着那碗药,只觉得那黑色的汁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滚动着一般。女人木然着表情,端着托盘径直穿过杜言走到室内靠西的一张床边,把托盘放到窗前的小桌子上,端起瓷碗。碗里冒出的热气依旧可见,而那双苍白的手却丝毫不为所动,女人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腕上的那只翡翠镯子顺着有些干瘦的胳膊滑下,碰到了碗沿。女人的嘴动了动,似乎说着些什么。杜言听不清,或者说,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有这些奇怪的场景,包括女人的脚步声,说话声,都是无声的,这一切像是一场排练过无数次的默剧,就这样在他眼前上演着,他根本听不到这个场景中的任何声音,抬起双手,杜言看着透明的掌心,这些,都是梦吗?是梦吧?床帐微微动了一下,一只苍白的手掀开了床帐,杜言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只手上青色的脉络,指尖上苍白的指甲,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只手本该是修长莹润的,那指甲本该是珍珠一般的,杜言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个念头,他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为他理所当然的想法吓了一跳。床帐里的人动作很慢,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很虚弱,仅仅只是坐起来,就似乎用去了他全身的力气,女人依旧端着碗站在床前,静静的,脸上依旧木然,没有一丝的不耐烦或者是担心。等到床上的人坐起来之后,女人也坐到床沿上,左手持碗,右手拿着一只调羹舀起一勺浓黑的液体送到了床上人的嘴边。那个人似乎迟疑了一下,女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狠戾,再不复刚刚的木然,只是强硬的撬开了床上人的嘴,把那一碗药全部灌进了那个人的嘴里。杜言不敢错眼的看着这一幕,有一刻,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愤怒与暴躁,他想要杀了这个女人,杀了她!杀了这所宅子里所有的女人!猛的回过神来,女人已经端着药碗走过了他的身边,杜言的视线落在那个白瓷碗上,浓黑的药汁已经没有了,只在碗底留下了一团青棕色的东西,蜷缩着,扭动着,女人走到门口,突然用两指挟起那团蠕动的东西,掐碎了,流出黑色的液体,染脏了她的指尖,那张苍白的面孔一瞬间闪过了莫名的情绪,带着狂热与渴望,鲜红色的舌探出青白色的唇,将手指上那肮脏的颜色一点点的舔舐干净,好似在品尝着什么美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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