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在画像里头见过徐肃,听人说他武功特别厉害,一脚就能踹的人吐血;又听人说徐老夫人也特别特别凶,徐家有奴仆不小心弄坏了主子的东西就会被活活打死。我天天都在想,我嫁过去会不会也像话本里的那个原配夫人一样,会被冷落被打骂被欺负呀?”
江俨一颗心微微往下沉,他与她朝夕相处了八年,此时明明她就靠在自己的怀中,却觉得距离比之前更遥远了。
怀中的女子似乎哽咽了下:“怕得厉害了,我深更半夜跑去坤宁宫找母后,我跟母后说我不想嫁人了,哭得可怜兮兮的,把母后吓得不轻。又听我说是因为看了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她骂我胡闹,发了好一通脾气,让我好好准备嫁人,不要胡思乱想,就连两位嬷嬷也批评我不懂事。”
“那个时候我疯了一样想见你……特别想见你……想跟你说说话,哪怕只是看你一眼都好啊……可你还是不见我。”
“江俨,我不想嫁给徐肃……也不想嫁给别人。你知不知道……”
唇嗫嚅两下,最后半句话却终究没说出口。
——江俨,你知不知道,曾经,我想嫁给你的。
特别想……嫁给你。
……只可惜,我不是你心爱的姑娘。
说出口,除了让你为难,又能如何呢?
江俨揽在她身后的手直哆嗦,公主柔软的腰线弧度柔美,就贴在他掌心,可他不敢用半分力道。公主从不开口说她的难过,如今被他逼着说出口,却只能惹得她更难过。江俨声音艰涩,无力地安慰道:“都过去了……”
公主眼睛一眨,一滴泪滴在他肩膀上,轻得人难以察觉。“是啊,都过去了……”
她在面前男子宽阔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一下,像黏人的小猫一样,动作中是满满的依恋。
“从大婚前三个月你离开长乐宫,到我嫁入徐家,再到徐肃战死的消息传回京……整整二百四十六天,我没有见过你一面。”
“这五年……我只远远望过你七眼……”
这迟了五年的怀抱,如她想象中一样温暖。宽阔的,坚实的,温暖的肩膀,里面蕴含着她不敢想的力量。
可也只能,沉迷这一次。
她曾经喜欢这个人的时候,他不知她的心意;
她下定决心要告诉他、想要嫁给他的时候,知道了他心中早已有了心爱的姑娘;
她曾经最最渴望这个怀抱的时候,他不辞而别;
她想要把来不及告诉他的话、把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沉甸甸的心事都通通告诉他,想要完完整整地跟他告别。就算明知婚事已经尘埃落定,这样做除了给自己一个交待,再没有别的用处,她还是想要告诉他。
而江俨躲着她避着她,拒绝在大婚前再见她一面。
直到徐家家兵带着徐肃战死的消息回京,直到徐肃的“遗体”
出殡时,她才再见到他。隔着黑白挽联,隔着灵堂上唱丧的歌师,隔着一波波来吊唁又一波波离开的宾客,他站在灵堂的那一头看她许久,眼神悲伤又怜悯。
从那以后,只有承昭偶尔来公主府看她的时候,她与承昭说话时候,江俨会隔得远远的守在门外。
起初她刻意垂了眼,忍着不去看他;后来,也就再不想抬眼去找他的位置了。越是看到,越觉难过,又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