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这辈子头二十年没遇上对的人。
却也恰恰不晚。
☆、絮晚和公输番外
絮晚提着食盒走去正院站在院子门口探头看了一眼,无数碎小的木屑跟雪籽一样在整个院子里飘。她没往里走站在院子门口扬声喊:“吃饭啦!”
院子里锯木头的声音咯吱咯吱响公输子嘉背对着她,没听到。
絮晚只能掩住鼻子跨过门槛往里走,公输子嘉正在锯木头脑袋上绑着的那块用来擦汗的头巾差不多湿透了满身都沾着木屑子。几根一丈多高的木柱竖立在墙角,还没上色,听他说这是要做横梁的木头。
絮晚叹口气拿水湿了手帕给他擦把脸。
“别擦了,一会儿又是满身土。”
公输子嘉忙放下锯子拉她出了院子“你怀着身孕呢我这地方又脏别过来了啊。你要是想看就站院子外头瞧瞧。”
絮晚撑着他的手慢慢坐在小亭里,打开食盒摆好菜小声埋怨道:“都说让你别做了你都折腾两年了还没弄好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公输子嘉摇摇头:“我身为一个木匠,让自家媳妇住在别人盖的房子里,这是对我的侮辱。”
两年前就买下了这座宅子,那时公输子嘉刚到了工部,还没做出什么成绩来,没攒下多少银子。好在公主给絮晚带的嫁妆丰厚,两人就买了这间小宅子。
他俩两年前就搬了进来,可至今仍住在客院里。
原先的主屋被他拆了,公输子嘉打定主意要自己亲手盖一个屋子,画图纸、买材料、锯木头样样都不假手于人。他虽是个巧匠,却从来没盖过房子,两年来跟着几个老师傅边学边做,如今总算是把地基已经打好了。
公输子嘉回头瞅瞅院子里的地基,脸上一片温情脉脉,“媳妇你放心,再过一个月就能盖好了。半年工夫散散味,等你生了娃正好能住进来。”
为什么身为一个木匠就得亲手盖屋子?絮晚理解不了他的执念,也听不明白他的这套道理。不过看他是真的喜欢鼓捣这个,住在客院也不觉得有什么。
等到一个月后主屋终于盖好了,絮晚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费了两年功夫。
屋子里铺着木地板,地板底下有条烟道,连通着后院一个小小的火房。冬天天冷了,就在火房里头烧炭,暖和的烟气顺着地下烟道在地板底下走一遭,整间屋子都会温暖起来。
絮晚知道宫里头好些宫殿取暖用的就是这法子,却没想到他自己也折腾出来了。不光如此,每天打水十分省力,如厕也方便了不少。
虽说方便了好多事,可也有更多不方便的慢慢显了出来。
这日絮晚起身的时候天已大亮,床上已经没了人,絮晚不用想也知道公输子嘉又去鼓捣那些木头了。
他身为鲁班后人,其实并没有一个正经师父,幼年时父母双亡,这一手巧活都是从祖上留下的古籍里头学会的。公输子嘉在工部任职三年,最值得称道的就是这一手机关术。可在工部有诸多限制,不能随心所欲,回了家就爱折腾。
别人爱作诗作画,他最爱的就是锯木头,每天天刚亮就在院子里咯吱咯吱锯木头,下午钻研些小玩意。有时候他接了工部的活,整个前院堆得满满当当全是木头和铜铁,连个落脚的地儿都难找。
絮晚醒了醒神,起身端着盆想出门打水洗漱。房门是关着的,上头有个机关锁,没人进出的时候这门就会自动合上。那个机关锁是精钢制成,只有一只巴掌大看着也不知很复杂,真开门的时候才闹心。
絮晚折腾了一刻钟也没把门打开,啪啪啪拍门,“公输子嘉!你给我把门打开!”
“来了!”
外头一阵响动,从门缝里探进一根细长的铁丝来。明明公输子嘉站在屋外头,却仿佛生了一双能透视的眼睛,铁丝伸进锁里转了几圈,轻轻巧巧就把门给开了。
公输子嘉笑道:“媳妇你又忘了咋开门了?”
絮晚冷着脸没说话,绕过他出门去了,这房门诡得很,开门的方式每天都不同,今天是这种,明天就变成了那种,总共有五种花样。
一个月她总有十来天是自己开不了门的,有些时候她起得晚,公输子嘉早早去上朝了,那就得在屋子里干等两个时辰,叫丫鬟从窗户口递进饭来。
“媳妇你咋生气了?”
公输子嘉拍拍身上的铁屑,屁颠屁颠追上来。
絮晚气道:“不光是那门,我开个窗户还得解个锁!”
公输子嘉委屈地咕哝:“开窗就是个简单的五环密锁,那五个字你不是记住了嘛”
絮晚更气:“上回咱家屋顶漏了,我找个泥匠师傅来修。人家师傅刚踩上房顶,三支淬了迷药的箭矢就从人家脸边擦过去了!我赔了二两银子,那师傅还是黑着脸的。换谁谁不气啊!人家来修个房顶差点连命都搭进去!”
她自己少,以前见到聪明人总会高看两眼,如今却恨不得一铜盆砸他脑袋上,砸傻了才好。
公输子嘉摸摸她冷着的小脸,笑道:“下回你等我回来修,房顶漏了桌子断腿了床塌了都等我来修,外头的师傅做不来的。”
“你在园子里弄那么多机关有什么用?显摆你能耐是吧?”
絮晚气不打一处来:“我在咱自己家里头还得记路!东三步西五步的,走错了就得掉坑里!”
公输子嘉挠挠头,“这不是能防贼嘛,上个月我那同僚,就那瑞大人家里头不就被小贼光顾了!”
明白这是他的爱好,絮晚也不愿想方设法叫他去改,只能自己记那些机关了。
午后的絮晚正在纳鞋垫,明明她家如今的家底想买两箱鞋垫都不是事了,公输子嘉却独独喜欢她亲手做的。以前絮晚以为是因为他以前穷惯了,生活节俭,鞋垫若非穿破了绝对舍不得扔,后来才知道他只喜欢自己做的。
眼底刚染上暖意,又听到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冲进了院门,公输子嘉扯着嗓子叫唤:“媳妇!媳妇!你总说我那机关没用,你瞧瞧这是什么!我抓到贼啦!!!”
絮晚把针线放回奁子里,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好累。
那小贼吃了几天牢饭出来以后,心说这宅子机关如此严密,家中定藏有万贯家财,只是为了财不露白才住外表这么朴素的宅子。
那小贼自己吃了亏心中不忿,把这消息传给了同为贼的同僚,从那以后絮晚家里抓到的贼就越来越多了。公输子嘉每回都把人拿了交去官府,得二两赏银,凑够二十个贼之后,官府还赏了一块匾下来,上头四个字“抓贼有道”
。
公输子嘉傻乐了三天,回头把那牌匾大喇喇挂在门口,不知打了多少神偷的脸。
絮晚扶额唏嘘:人说三十而立,他今年就三十了也没见他立起来。大概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几年来看他这么折腾,也不觉得烦了,反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又过三年,他们的女儿长大了,公输子嘉做了一屋子的新奇玩意逗她开心。好在小姑娘对公输子嘉的匠活一点都不敢兴趣,絮晚心中甚慰,要是女儿也整日一身木屑铁屑,她非得气出个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