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亦打開車門坐了進來,隔著他向父母說話,「嗯,斯斯會照顧好我的。」
聞言他卻覺臉一熱,被家長允許的私奔感覺過於神奇,一路到了小區樓下都還在恍惚。
兩個人花了大半個下午才用行李填滿了房子,公寓裡終於有了點家的味道。顧懷亦坐在沙發上回消息,他靠在對方的肩上摟著對方的腰,光明正大地享受和哥哥的親密。
哥哥捏了下他的臉:「晚上有什麼安排?」
「寫申請書,向老闆申請4。o的使用權,」顧斯意扁了扁嘴,忍不住有些怨懟,「就因為一次狀態不好!他就關掉了我的所有權限!萬惡的資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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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一份千字申請書,他從七點磨到了大半夜。
顧斯意皺著臉抱著筆記本在床上敲敲打打,一旁看劇的顧懷亦實在等不下去,側臉問了一句好了沒有。
「還剩一個尾巴呢,」呵欠連天他還是強打起了精神,「6之恆要我用數據說話,單是統計都做了兩個小時……」
顧懷亦抽走了他懷裡的筆記本:「很急嗎?現在是凌晨一點四十分,再不睡覺身體會受不了的。」
他壓在對方身上伸手去夠,被顧懷亦捉住手腕:「現在給老闆打電話,好好談談申請書的必要性,沒有道理員工被折騰到現在睡不了覺,他還安生做他的美夢。」
明知他不擅長文字工作,卻丟來一份模板堵他的嘴,顧斯意滿肚子怨氣被挑起,於是一個電話直接撥了過去。
「目前公司里4。o的使用權限僅對您和凌逸洲開放,您是老闆,後者是團隊裡的優秀造夢師,能夠獨立完成夢境設計和構築。「可達鴨」四年來幾乎都是個人訂單,完成率為96%,雖然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成績,但這一次的治療難度不大,相信我能像以前一樣順利完成。可達鴨畢竟由我一手打造,我也不希望這個招牌砸在自己手裡……」
6之恆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睡意,卻耐著性子解釋:「斯意,申請書只是走個流程,我會給你通過的。」
現在又說這樣的話。
得到承諾顧斯意勉強接受,有人撐腰他的膽子更是肥了不少,「對方希望儘快安排治療,所以申請書寫好我第一時間就提交上去了,您動作快的話,明天我就能開始準備。」
「明天你會用得上的,」6之恆回答道,「晚上辛苦了,做個好夢。」
掛斷電話他正要躺下,忽然想起還沒問治療室的空置時間,想著再打個電話過去時,顧懷亦卻按下了他的手:「現在先別打。」
時針已經指向了兩點,得到發泄的顧斯意生出一絲愧疚,「現在是晚了點。」
顧懷亦挑眉看了一眼:「讓他先睡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後剛睡下的6之恆又被一個電話吵醒,雖然很幼稚,但出掉了一晚上的氣,他的心情瞬間高興起來。
道完歉腳尖探進顧懷亦的被窩,正要往上時被對方制住動作,他乾脆利落地掛斷電話:「哥哥……」
「如果明天還想出門的話,現在立刻閉上眼睛睡覺。」
好吧。
他老老實實地縮回腳,不過還是探頭湊了過去,擺出一副索吻的姿態。
溫暖而乾燥的唇輕輕貼了上來,耳朵被指腹一下一下地輕撫,安靜的夜晚唯余心跳聲。舒服又親密的感覺讓人沉醉,身體裡血液的流似乎也隨之緩慢下來。
良久,顧懷亦離開了他的唇,撥了撥他輕顫的眼睫:「好了嗎?」
顧斯意半闔著眼,臉頰泛起薄紅,輕輕喚了一聲哥哥,很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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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夢見了哥哥,也夢見了父親。
被撞破的那個晚上,因為一個吻,顧懷亦不再是他的哥哥。
父親緩慢地講述起了當年的故事,母親有位摯友叫做尤亦明,是一位優秀的工程師,因為積勞成疾不幸離世。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只剩下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驟然變故讓尤亦明的妻子備受打擊,留下出生不久的孩子撒手人寰。於是夫妻倆收養了這個孩子,取名為「懷亦」——懷念的懷,亦明的亦。
「斯意並不是你的親弟弟,」父親目光沉沉,每一個字都重得落地,「你一向疼他,但有些事情不能由著他胡來。」
顧懷亦抿著唇沒有回答。
幻想一點點包裹塑造美夢,又一點點剝離重回現實。
被迫離開家的人換成了哥哥,他沒有了四年的漂泊和迷茫,沒有精神病院的自我折磨,也沒有光怪6離的夢與想像,弟弟好好地長大了,長成了一個普通的大人。
而離開家的哥哥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卻又處處有所不同:不被家庭所束縛,去了更大的城市工作,更多的選擇和更自由的生活……還有他們之間被好好處理、安置的感情。
哥哥又變回了他的哥哥,也只是哥哥了。
他永遠失去顧懷亦,永遠失去了顧懷亦的溫暖擁抱和柔軟親吻。
他接受不了這個結局。
醒來時天還未亮,身邊的人呼吸均勻穩定,顧斯意睜眼望著天花板,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大概是這一點響動吵醒了顧懷亦,對方伸出手臂將他圈進懷裡,他的背貼上了男人的身體,手被寬厚溫暖的掌心自然地握住了。
夢如同鏡子映照出最誠實的欲望,為什麼和顧懷亦有關的夢,總是不會有個美滿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