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吉觉得这绝对是强迫型的民主,两个人都是自己的老板,他怎么敢拒绝,征不征求自己的意见不都一样?因为是周末,咖啡厅里比平时稍微热闹一些,有个年轻人现场弹着缓慢的钢琴曲,柔和灯光里,&ldo;毛毛头&rdo;的怪异发型,还是很怪异,周小吉再不敢盯着他的头发看。&ldo;这次的照片,如果我拿给总部的人,你的前途将是焕然一新。你想我送上去么?&rdo;周小吉想也没想,连忙摇头,&ldo;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rdo;&ldo;你不想出名?&rdo;&ldo;不喜欢那个行业。&rdo;&ldo;能告诉我原因么?&rdo;&ldo;个人喜好,没什么具体的原因,我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rdo;&ldo;哦,&rdo;&ldo;毛毛头&rdo;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有人主动拜托他推荐,还没有他给人拒绝的时候,这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ldo;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rdo;周小吉楞了一下,有些不情愿跟老板说私事,只搪塞着说:&ldo;他还是学生。&rdo;&ldo;毛毛头&rdo;觉得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此刻朴素得象滴清水,跟那天摄影机前燃烧着媚惑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还是说,他最真实的一面,自己还无缘识别?因为周小吉还在上班,两人并没有坐太久,&ldo;毛毛头&rdo;要直接回自己的工作室,临走前对小吉说:&ldo;虽然&lso;毛毛头&rso;这个名字很有个性,可我更愿意你称呼我丹尼斯。&rdo;&ldo;对不起,&rdo;周小吉的脸,在冷如刀割的寒风里,再次红了,说话的时候,嘴巴藏在围巾后面:&ldo;丹尼斯。&rdo;回到店里,客人多了起来,周小吉奔到收银台帮忙。跟撞了邪一样,身上忽然没有力气了,拿着信用卡的手,怎么也划不下去。好在一边的金发现了他的异样,帮顾客结了帐,问道:&ldo;你还好吧?&rdo;&ldo;没事,坐一下就好。&rdo;周小吉这两天一直睡得不好,嗓子早就有发炎的迹象,加上拍摄带给他的压力,买车选车,加班……他终于觉得身体开始吃不消。七点多的时候,小吉感到自己在发烧,只好提前下班。从公车下来,还要走两条街才能到他住的公寓。前几天下的大雪还堆在路边,因为天气冷,一点融化的迹象也没有,而此刻的天空又再飘雪花了。周小吉拉了拉绒线帽,盖住耳朵,围巾在脖子上缠了好几圈,回家的路,因为病痛显得格外漫长。他跟方杰住的社区治安并不怎么好,只是贪图这里的房租便宜,平时下晚班,方杰方便的话,都会去车站接他。今天的时间并不怎么晚,但因为下雪,不到八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小吉加快脚步,刚转了个弯,眼前一黑,身边多了几个高大的身影,还来不及喊,嘴已经给人捂住,拖到僻静无人的后巷。他知道这些人想要什么,手直接伸到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钱包。其中一人接过去,打开脸色更加难看:&ldo;妈的,这么几个钱?身上还有没有?&rdo;周小吉摇了摇头,没说话,一个人格开他的双手,开始搜他的身,希望能搜出值钱的东西。除了已经给他们搜走的手机,小吉身上剩下的就是手腕上的表,是方杰去年送他的圣诞礼物。当那人粗鲁地往下撸那块表时,小吉终于开口:&ldo;这表不值钱的……&rdo;话没说完,肚子上给人狠狠来了一拳,疼得向前一倾,跪了下去。胳膊给人扯着,那块便宜但有意义的手表还是给人撸走了。对方对收获非常不满意,甚至是愤怒,在小吉以为他们会放过自己的时候,其中最高大壮硕的人忽然一回身踢了他一脚,正踢侧面的软肋上,小吉忍不住叫了一声,侧着身子摔在雪地里。脸陷进一堆松散的雪里,头脑却无法保持清醒,在一片轰鸣之中,仿佛听到那人脏话连篇的怒骂:&ldo;死gay,我他妈的早看你不顺眼……&rdo;愤怒的声音从近到远,渐渐没了,小吉视线里金光闪耀,半天才缓过神,弯着身子慢慢爬起来,岔气一样地咳嗽,越是咳嗽,越是震动着伤口,扯得整个上身都疼。扶着墙,喘了一会儿,周小吉咬了咬牙,有些艰难地向着家里走。放眼望去,户户窗前,一棵又一棵的圣诞树,披着星光般灿烂的灯火,他草草整理自己,不至于太狼狈,因为圣诞老人正坐着驯鹿拉的雪橇,向着千家万户一路赶来,说不定,他正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