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晖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周身神压陡然加剧,她平静地望着他:“神明从不?食言。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阁下,请避让。”
“呵。好?一个……不?食言。”
鬼王脸上闪过一个讽刺的讥笑?,阴沉的鬼气自他掌心散开,如阴暗的毒蛇般缠上她的手臂,“神女?用这张嘴讲出这句话?,实在,极其可笑?。”
雷声更近了,紫电的寒光仿佛就在头顶劈落,鬼王那张阴冷沉郁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你?要?去护她,就先过我这关。”
素晖沉沉出了一口?气,额前弦月状的神印一闪,周身的神威如泰山般压下:“我悔了,悔当日相见,我不?该允你?胡作非为。而今,你?竟以?为自己能在月隐峰上,牵绊住神域正神?”
“呃。”
话?音落定,鬼王当即被陡然加剧的神威压得半跪在地,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涌出,他喉间一颤,却疯了般憋出一声诡异的笑?来,那笑?的底色是喜悦的,在这样的情?景下,当真叫人觉得不?可思议,“……您还记得。”
他仰头看着她:“当日我如何胡作非为,您是记得的,对么?”
素晖冷淡地扫了眼纠缠在自己手臂上的鬼气,转身欲走,然而下一刻,那黑气骤然散开。她讶异地回?眸一扫,顿时惊愕地愣在原地,怒而断喝道:“放肆!”
鬼王伸手拨弄着那缠绕在自己颈间的鬼气,轻轻笑?了一下:“神女?,月隐峰是您的神域,我确实奈何你?不?得。可现下,只要?你?挪开一步,这道冥沧鬼气便会顷刻将我的魂魄蚕食得一干二净——毕竟,它们等这一刻许久了。”
他青灰的眸子含笑?着注视着她:“神女?,赌么?”
仿佛是为了相应他的疑问,一道紫电在山外劈落,素晖闭了闭眼,鬓边步摇轻颤,声音都发着抖:“你?……很好?。”
她仰头望向山巅宫宇,低声道:“阵开。”
随着此二字出口?,月隐峰八方四合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随即,神域中日夜颠倒,一轮巨大的满月自山后显现。
那月亮大得诡异,几?乎将整座神山覆盖,就连蓝鸟占满了一个山头的法相在那满月的映衬下,都显得娇小可怜起来。
素晖站在那轮满月中央,素来温柔多情?的眼里此刻只剩下寒意:“沈寒遮,你?我之间,也就这一日了。”
与此同?时,一道天雷直直劈在月隐峰神殿上空的结界大阵上。
其下,银发蓝衣的少女?脸色惨白?地跪倒在一尊金玉囚笼中——它与那结界大阵一同?开启,在明曜恢复了所有记忆之后,彻底封死了她的去路。
不?,不?只是所有的记忆,还有云咎在西崇山的云海里读到天道神谕的样子,他在她识海中抹去那段记忆时的样子,在她沉睡后轻轻遮住她眼睛的样子,蜷缩在榻上以?身化雨的样子……她窥探了因果,便一清二楚。
“云咎……素晖……”
她伸手死死握住那囚笼的栏杆,“你?们……你?们……”
都在骗她。
他们沆瀣一气,要?她茫然无知,要?她不?谙世事,要?她毫不?知情?地背着爱人的性命前行。
他以?爱之名,要?她此生都活在神明以?鲜血涂抹的假象中。
天雷一记一记地重重劈落在结界上,明曜隔着囚笼顶部的栏杆,透过神殿剔透的琉璃瓦,望见了那一道道本该由她承受的天罚。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问过云咎,在她离开西崇山的那些日子里,他经历了什么事。
但他没?有告诉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她离开西崇山的那天,他便因违抗天道神谕,独自承下了百余道雷劫。
在黑凇寨的那一次,除了挡下了本该由她承受的天雷之外,其余的,也是他再次抗旨的刑罚。
因此从那天起,他的神力就几?乎散尽了。
明曜怔然望着殿外接连不?断的天雷,被泪水模糊的眼前却突然浮现了两个小小的光点。
“云咎,你?能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望吗?”
“愿望说出口?,就不?灵验了。”
“不?过……据说许过愿的河灯走得越远,才越会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