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来得及和程玉书好好相处,但程玉书礼貌懂事、温柔体贴、会照顾人的形象却已经在宋辞心里牢牢立住了。
程玉书早已走远,而路鸣野却还站在原地发懵,宋辞以为是她刚才态度不好骂人骂得狠了,让他真的生气了,所以轻轻推了推他,语气缓和下来,问他:“你生气了?”
生气?刚才的确是有点。
不过现在更多的是疑惑,疑惑他为什么会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依赖上程玉书?疑惑他为什么会希望程玉书按照他的想法走,而很讨厌程玉书脱离他的掌控?还很疑惑,他为什么无法回答他小姑的问题,难道他已经把程玉书当成了比他家人还重要的人吗?
他的疑惑找不到出口,得不到准确答案,因此,他把这一切归咎于身体记忆,觉得他这样的心理和行为是他对儿时好友的身体本能,是儿时的身体情绪拉扯着现在的他。
但是,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宋辞决定收拾桌上的碗筷,准备洗碗,“路鸣野,你真就那么在意他?他一走,你的魂也跟着走了?”
路鸣野终于回神过来看向她,问她道:“我真的很在意他吗?”
宋辞无语地动动嘴角,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
路鸣野还在问:“我为什么会在意他?”
“人家对你太好了,你惦记人家呗!”
宋辞阴阳怪气地回他,“不是我说,路鸣野,那程玉书要是个女孩儿,你怕是得每天都挂在人家身上,是吧?”
路鸣野闻言一顿。
是,他是觉得他和程玉书相处得很舒服,也是想过想和他一起住下去,甚至还想过问问他,等他好了,他想不想和他一起去北京住,他的旅馆他找个人帮他打理,他的妹妹他也可以给她换个医院,北京的医院。
看他又一言不发又呆愣愣地站着,宋辞撇嘴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这摔伤的哪里是腿啊?明明就是脑子。”
宋辞请假四天,她原本以为她得和程玉书好好相处后才能看清对方的真面目,没想到,她第一天来就把程玉书的性格品行给摸清楚了个大概,也弄清楚了这两孩子住在一起,分明就是路鸣野一直在索求,在谋利,而人家程玉书只是在配合,在迁就,根本对路鸣野没任何歪心思。
于是当天晚上,她洗完澡,收拾好自己,仰躺在程玉书床上准备睡觉时,她把她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并发给了路母,随即放下手机,眼睛往四周环视一圈,发现房间里的东西少得可怜后,她在心里低低骂了路鸣野一句没良心。
尽管路鸣野对宋辞不请自来,一来还把程玉书给弄到外面去住可有些生气,但再怎么说宋辞也是他小姑,是和他差不多一起长大的朋友和亲人,而且两人之间就算闹得再难看,那也是从没有过隔夜仇的。
因此,第二天一早,路鸣野做好早餐,还是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叫醒了宋辞,说她放假这几天他陪她好好玩。
宋辞喝着粥,随口问他:“你腿伤好了,准备什么时候回队里接受训练?”
“……夏训之前回去。”
“嗯,你决定好了就行。”
宋辞放下勺子和碗,看着他嘱咐道:“你所有的检查报告我昨晚又仔细看了一遍,你的腿伤恢复得是还不错,但现在还不能过度运动,不然容易再次受伤,所以你归队之前,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你清楚?你清楚就不会拖那么久才去治了。”
宋辞毫不客气地揭他的短。
他已经快休息三月了,就算不确定他以后还愿不愿意继续滑冰,但运动员的身体素质他不能落下啊,不然以后他在冰上重新找到快感,想继续滑冰了又该怎么办?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宋辞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不确定道:“你的腿伤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是不是从进医院开始,你就一直没再做训练了?”
路鸣野毫不遮掩地点点头,反问她:“不然呢?”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痛得要死也要跑去冰场滑两圈的,恨不得每天都在队里都在冰上,但你看你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居然也没出去,而且也没积极地回队里,路鸣野,你是不是不想滑了?”
路鸣野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说:“我又不是傻子,孰轻孰重我还能不知道吗?”
宋辞能信他不傻?能信他知道孰轻孰重?
她转念一想,继续问:“是程玉书不让你训练吧?”
路鸣野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知道他的沉默相当于默认,宋辞乐道:“看来他还挺有手段的,居然能拿捏住你这个速滑脑。”
“……速滑脑?”
“你这种智商情商都不行的,每天只知道训练比赛、比赛训练的速滑选手,就是速滑脑。”
“那是以前。”
从心里滑不动到冬奥失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以前的那种干劲了。
“那你现在脑子里又多了些什么?”
“……生活。”
听到他的回答,宋辞大笑出声:“来,说说你的生活是什么?”
路鸣野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他的生活是什么?
是程玉书。
得到这无比震惊的答案,路鸣野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脑子里嗡嗡作响,世界上的所有声音都仿佛不存在,只剩下了烦人的耳鸣,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情绪也仿佛找到了正确的宣泄口,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