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走去,从这头到那头,走得相当慢,眼睛盯着那扇唯一的窗户,同时望着那个年轻人。这年轻人继续降福。动作很慢,但次数多得没个完,而且一刻也不停。
他越来越近,更加看清了他那不悦的脸色。饰有花边的法衣很华丽,于连不由自主地在距离那面豪华的镜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我有责任说话,”
他终于对自已说;然而大厅的美丽使他心情激动,他已经事先对人家将对他说的粗暴的话感到气愤了。
年轻人在镜子里看见他,转过身,不悦的脸色立刻变了,以最温和的口气对他说:
“啊,先生,终于把它弄好了吗?”
于连大吃一惊。这年轻人朝他转过身的那当儿,于连看见了挂在他胸前的十字架:原来他就是阿格德主教。“这么年轻,”
于连想:“顶多比我大六岁或八岁”
他为他的马刺感到差愧。
“主教大人,”
他畏畏缩缩地回答道“我是教务会的教长谢朗先生派来的。”
“啊!有人向我大力举荐过他,”
主教说,客客气气的口吻使于连喜出望外。“不过我得请您原谅,先生,我把您当成应该把主教冠送回来的那个人了。在巴黎时没有包装好,上面的银丝纱网损坏得很历害。那会给人留下极糟糕的印象,”
年轻的主教愁眉不展地说“他们还让我在这儿等着!”
“大人,我去找主教冠,如果阁下允许的话。”
于连的漂亮眼睛产生了效果。
“去吧,先生,”
主教彬彬有礼地答道“我立刻就要。让教务会的先生们等着,我很抱歉。”
当于连走到大厅中央的时候,回头看了看,主教又开始降福了。“这是什么意思?”
于连想“这大概是教士在将要开始的仪式前的一种必要的准备吧。”
他走进随身仆人们的那个小房间,看见主教冠正在他们手中。这些先生们见于连目光专断,不由自主地把主教冠交给了他。
他能送主教冠,颇感自豪,穿越大厅时,他放慢了脚步,毕恭毕敬地捧着。他看见主教坐在镜子前,可是右手还不顾疲劳,时不时地做着降福的动作。于连帮助他把冠戴上。主教晃了晃脑袋。
“啊,很稳,”
他对于连说,看来很满意。“您站得稍远一点,好吗?
主教这时快步走到大厅中央,然后慢慢地走近镜子,又作出生气的样子,开始庄严地降福。
于连惊奇得一动不动,他真想弄明白,可是不敢。主教站住了,望着他,神情很快缓和下来:
“您觉得我的冠如何,先生?合适吗?”
“非常合适,大人。”
“不太朝后吗?太朝后会显得傻乎乎的;不过也不应该太低,压在眼睛上,像军官的筒帽。”
“我觉得非常合适。”
“国王见惯了德高望重当然也是非常严肃的教士。我不想,特别是由于我的年龄,显得过于轻浮。”
主教说着又开始走动,一边做着降福的动作。
“现在清楚了,”
于连终于明白“他是在练习降福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主教说:
“我准备好了。先生,去通知教长先生和教务会的先生们吧。”
很快,谢朗先生带着两位最年长的本堂神甫从一扇雕刻华美的很大的门进来,这扇门于连竟没有看见。这一回,于连呆在他的位置上,即最后一个;教士们挤在门口,他只能越过他们的肩膀看见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