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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凯恩号军舰(第1页)

威利开始涕泣。他泪眼模糊地读完了最后几段。

威利,每逢你在生活中走到十字路口时,你就想想我和我原本可能达到的境地。为了我,为了那个走错了路的父亲,你要把路走对,带着我的祝福和我向你做的辩白。

我向你伸出我的手。我们已有很多很多年没有亲吻了。你幼小的时候,我常爱亲吻你。你是个非常可爱非常听话的乖孩子,一双大眼睛美极了。啊,上帝!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别了,我的儿子。一定要当个男子汉。

爸爸

这位少尉站起身来,擦了擦眼睛,匆匆下楼来到电话亭,往投币箱里塞了一枚硬币。“我要接美国——”

“对不起,打私人电话须先得到检查员的许可,然后到中央大楼去打。另外还得等一个星期。”

操着夏威夷口音的接线员说。

他一路跑着进了海军基地,一栋楼一栋楼地找了半天才找到电报局。“爸爸好吗?”

他打电报问,付了加急费并把电报局作为回信的地址。第二天早晨8点电报局开门时,威利已在外面等着了。他坐在台阶上不停地抽烟,直到11点半才有人把回电拿给他。“爸已于三天前去世。他临终前要我向你转致他对你的爱。请写信。母亲。”

威利直接去了马特森上校的办公室,受到热诚的接待。

“他们还没给你安排工作吗,威利?”

“长官,经过考虑之后,假如我可以的话,我宁愿坐飞机去找‘凯恩舰’。”

上校的脸沉了下来。“噢?出什么事了?他们让你干编密码的苦差事了吗?”

“不是的,长官。”

“我已经跟上将说过把你安置在这儿了。他高兴极了。”

“长官,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这根本不像是在打仗嘛——就给上将弹弹钢琴。”

上校的脸上显现出一种严厉的难以捉摸的神情。“在这个基地里有的是需要干的工作。你将发现岸上的工作与别的任何工作一样受人尊敬。”

“我对此毫不怀疑,长官——”

“我们是根据你本人的要求派你去军官预备营的。”

“是的,长官,我知道,可是——”

“你的调令已经过批准送到局里去了。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撤消它们。你的请求被拒绝了。”

上校拿起面前的一份文件,戴上了眼镜。

“谢谢您,长官。”

威利说罢就走了出去。

于是威利就在珍珠港呆了下来,解密有关伦多瓦岛及蒙达一带的激战,韦拉拉韦拉岛胜利的夜战,以及为发起下一步入侵所做的巨大准备工作的秘密函电。时不时的,他会在电文中碰到“凯恩舰”

的名字,表明她当时正处在激烈的战斗之中。在世界的另一端,盟国的军队攻入了西西里和意大利,墨索里尼倒台。在此期间,威利照常为海军上将演奏钢琴。

好在父亲的死给他带来的痛楚逐渐减轻了,威利开始喜欢珍珠港了。枯燥乏味的密码编译工作需要他每天在一间水泥地下室里呆八个小时,艰苦熬人的工作抚慰了他的心。有那么两三个星期,他躲避着姑娘们和烈酒,但那位海军上将不久后又举行了一次晚会,威利喝醉了,很快就又回到了他原来的老样子。檀香山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乐趣。气候宜人,阳光明媚,月色清丽,空气里洋溢着四季常开的花香。除了宵禁、灯火管制和沿海滩架设的铁丝网之外,战争没有给这里造成更多的不便。威利多次同护士们一起野餐。皮肤晒成了玫瑰色,而且胖了一些。

他继续给梅温写极其情意缠绵的信,要甩掉她的计划已被抛到脑后。威利坚决认为梅的年纪还轻,让她空等上一年两年应该没有问题。他也许会和她结婚,也许不会。但是就此割断他们之间那宝贵的“体验”

实在是太可惜了。梅的信写得使他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信写得长,充满爱和喜悦,而且通常都有好消息。虽然她说她觉得自己在那些一、二年级的大学生中间像个老奶奶,但她还是喜欢大学生活。她的学习成绩很好,每月来信的语言水平都有所提高。

在7月一个闷热的下午,他的两位室友都躺在床上看新收到的信。苍蝇在纱窗外嗡嗡地乱飞乱撞,尽管屋里除了热烘烘的干木头气味之外并没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基弗只穿了一条白裤衩,光着身子,鼓着个毛烘烘的大肚子,翻身侧卧过来大喊道:“啊呀老天!”

他用胳膊肘支着身子问“再问一次,你的那条船叫什么名字——‘凯恩号’,对不对?”

“对。”

威利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梅姑娘的一封来信。

“那好,你听着,老弟。我认为我哥哥就在那条船上!”

威利吃惊地抬起头看着。

“我想就是你那个凯恩,”

基弗说“永远看不懂我老爹写的鬼字。这儿,你看这字怎么读?”

威利仔细地看着基弗用拇指指着的那个字“是凯恩,没错。”

“肯定没错。他们是从通信学校把他派到那儿的。这可是个好消息呀!”

“好极啦,这可是碰上好运了。这就像有了个亲戚在船上一样。他喜欢那条船吗?”

“他呀,才不呢。他在信里跟我老爹说那是海军里最令人作呕的一条破船——不过这并不说明任何问题。”

他看见威利在皱眉赶快补充说“去他的,汤姆说什么你都别太当真。汤姆就像一张面值3美元的钞票一样是个怪物。如果他不喜欢,那就说明‘凯恩号’很可能是一艘了不起的好军舰。”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罗兰?”

“哦,你不妨想像一下,一个与我截然不同的人会是什么样子——那就是汤姆。你可知道,他只是我的同父异母哥哥。我和他很少见面。他母亲是老爹的第一个妻子——信天主教。他们按新教的规矩结了婚,没过多久,她就甩手回她的波士顿老家去了,还带走了汤姆。”

基弗把信放在一边,点了根香烟,枕着胳膊躺下。

“汤姆是个知识分子,起码很有知识分子味儿,写些短篇小说、剧本——在杂志上发表过一些东西。这给他赚了不少钱。我对他有所了解是在威廉玛丽学院读书的时候。那时他是高年级学生,我是刚入学的新生。但是他总是跟那帮爱钻图书馆的家伙混在一起,你可晓得,他们在烛光下朗诵诗,身边总有几个小妞儿,蜡烛一灭他们就——那种混蛋事。我猜他认为我是个大傻瓜,从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人并不坏,会说些俏皮话啦等等。你大概能和他处得好,因为你也喜欢读那些狄更斯之类的玩艺儿。”

9月1日凌晨4时,威利与基弗步履蹒跚地走进单身军官宿舍,肚子里塞满了刚才在护士们安排的热闹的夏威夷宴会上吞下去的猪肉和威士忌。他们倒在床上还在叽叽咯咯、怪腔怪调地又笑又唱,唱的都是些改了歌词的下流的夏威夷歌曲。没过一会儿,他们就美滋滋地酣然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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