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那德国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好!来吧。”
他们开车出了大门。“五点过后可真安静。”
帕格说。
“唔,可不是。死气沉沉的。一向是这样。”
帕格点了一支香烟。“据我了解,英国人目前在他们的造船厂里正分两三班加紧干呢。”
格罗克朝他投了个奇怪的眼色。“我想他们是在弥补浪费掉的时间。”
走出离基地两英里路,在一片绿色田野中间近水的地方,他们从一排排的木制农舍当中开过去。“我女儿就住在这儿,”
格罗克说,一边按着门铃。一个脸色鲜艳、金黄头发的年轻女人开了门。三个孩子听出是格罗克按的铃,就拥上来,抢夺他拿出来的纸包糖块。这女人的丈夫正在海上参加演习,小客厅里一架竖钢琴上摆着他的照片:年轻,长下巴,金黄头发,表情严峻。“保罗到海上去很好,”
格罗克说。“他认为我太溺爱孩子们了。”
说着,他就开始把孩子们抱起来颠,和他们一道玩,直到他们在美国人面前忘了害羞,笑着,嚷着,转着跑。那个做妈妈的直张罗客人们喝咖啡吃点心,可是格罗克拦住了她。
“中校很忙。我只是来看看孩子们。现在我们走啦。”
他们上车之后,回头看到三张小脸蛋正从窗口朝他们凝望着。他说:“这算不上什么住宅,比不上你在绿林区的宅邸。这只不过是个饼干匣子。德国的薪饷等级和美国不同。我想你也许会有兴趣来看看他们的生活情况。他是个能干的潜艇军官,他们很幸福。两年之内,他就会派到指挥的岗位上。如果发生战争,马上就会。不过不会有战争的。现在还不会。”
“我希望不会。”
“我知道。不会为波兰打仗的——怎么样?回斯维纳蒙台吗?”
“好吧。”
他们开进这座滨海小城时,帕格说:“喂,我还喝得下一杯啤酒。你怎么样?这儿有个好地方吗?”
“这下你可说着啦。在这个单调无聊的小城,是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的。可是我可以带你去军官们聚集的地方,塔茨伯利不是等着你吗?”
“他会自己安排的。”
“对,英国人善于那样,”
格罗克笑了。他显然为了能把这个美国海军武官同那个名记者分开而感到高兴。
一间昏暗、烟雾腾腾的木头地下室里,一些穿了紧领子运动衫和粗上衣的年轻人坐在一张张长桌跟前,在手风琴的
伴奏下高声唱着一支歌——拉手风琴的是个穿皮围裙的胖子,正在那里踱来踱去。“维克多,我在这儿可喝过不少啤酒,”
格罗克说。他们在琥珀色灯光下一张靠墙的小桌子跟前坐下来。帕格把华伦、拜伦和梅德琳的照片拿给他看。喝过两杯啤酒之后,他就说起华伦和一个比她年纪大的女人之间的关系使他所感到的忧虑。格罗克轻声笑了笑。“嗯,想想看当初我年青力壮的时候所干的事!主要是:他将成为一个飞行员。那当然没有做个潜艇人员出色,但也仅次于那个而已。哈哈!看来他是个机灵的小伙子。他会安定下来的。”
帕格也加入唱他所熟悉的一支曲子。他不懂音乐,唱得也十分不合调。这使得格罗克十分开心。“维克多,我对上帝发誓,”
他大笑一阵之后,拭着眼睛说。“世上还有比这种战争叫嚣更疯狂的吗?我告诉你,要是把事情交给双方的海军人员来处理,仗就永远也打不起来。咱们都是正派人,咱们互相了解,咱们的生活目标相同。都是那些政客。希特勒是位伟大人物,罗斯福也是位伟大人物。可是他们两人都接到一些极卑鄙的建议。不过有一件好事:阿道夫-希特勒比所有的那些政客都机灵。绝不会为波兰而打仗的。”
他把那只厚玻璃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砰地一声使劲往桌上一撂,好引起走过那里的女侍的注意。“gebensicgutachtaufdenosten,”
1他说,眨巴一下眼睛,然后把嗓音放低了。
1德语:注意东方。
“注意东方!那边有动静。”
女侍从她手上的托盘里拿了两杯正冒着泡沫的啤酒卡朗一声放在他们桌上。格罗克喝了起来,然后用手背抹了下嘴。
“假定我告诉你,我听到元首亲自对德国潜艇高级指挥官讲话,告诉他们不会打仗?你想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华盛顿吗?尽管去报告吧,这消息刚好是确实的。你以为他靠七十四条作战潜艇就会对英国发动一场战争吗?等我们有了三百条,那自然是另一码事了。那时候,英国要是挑衅的话,就得好好考虑考虑。而在十八个月内,那正是我们将要有的数目。在这期间,注意东方。”
“注意东方?”
维克多-亨利用一种犹疑的口气说。
“啊,你感到有点奇怪吗?我有个弟弟在外交部。注意东方!我们不会打起来的。亨利,今年不会。我向你保证。那么究竟怎么样?咱们只能一年一年地过,对不?我象你一样对音乐一窍不通,可是咱们还是唱个歌吧。”
维克多-亨利坐在他那间嵌了花梨木护墙板的书房里,把他那架旧的轻便打字机放在膝上。那张富丽堂皇的古董书桌太高了,打起字来不舒服;而且,打字机还会刮损红皮桌面。那时还不到凌晨四点,星星都已经消失了,花园里,呈现出一片蓝天,鸟儿已开始歌唱。他周围零乱地放着白纸、黄纸和复写纸,屋里满是烟雾。他从午夜起一直在打字。他停下来,打了个哈欠。他在厨房里找到一块冷的鸡胸脯,就着一杯牛奶吃下去了,同时煮上第三壶咖啡。他又回到书房,把打好的给海军情报处的报告中最上面的不是复写的那份收在一起,开始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