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翡一直坐到好晚。
日头朝西山落去。
月亮游游荡荡地飘了起来。
陈翡其实不是不想上镜,他是怕和人接触,在他所成长的这么些年里,大概只有童年才没有听到什么反对或鄙夷的声音。
刺猬遇到人就会习惯性地竖起刺保护自己,不知不觉,陈翡言辞也逐渐冷漠、毫不客气,甚至是很有攻击性。
陈翡不知道刺猬被扒下壳会不会死,他只知道他这样烂的脾气是不可能改的,至少,他暂时是改不了的,他上镜就是一时有流量,也肯定会被反噬。
就像是曾喜欢过他的人,一旦知道他为人,就会拉踩得更狠。
他在犹豫自己能不能扛得起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海市的霓虹灯愈闪耀,有那么一刹那,不知道是哪的道亮光闪到了玻璃,陈翡不觉挡了下眼睛。
他的手还没放下……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反正他也不想去打工。打工不是赚不到钱,但累、枯燥,没有丝毫的波澜,他是受不了的。
其实能不能有流量还不一定,就是真有了……大不了被骂咯。陈翡的性格,要说不是那么安于市井,他矫情是真矫情,勇也是真的勇。
想通了的陈翡就没继续坐着了,刚还不觉得,一回过神,他肚子都快饿扁了。
一着急他就起得有些猛了。
腿压久了是会麻的。
陈翡一踉跄,对着沙行了个大礼,死死跪到了地上,他刚想起来,大腿的麻劲上来了。
他疼得脸都抽了下,手撑着沙是一动不敢动。
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周渡心里想着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丢了,但他做完活,还是没吃饭就回家了。他开门,啪一声开了灯,陈翡就很好找。
他抵着门:“跪着干嘛呢。”
“不回我信息内疚了?”
第38章滚!
陈翡想张嘴,但麻劲上来的感觉就很窒息,他又本来就怕疼,嘴唇都又抖了两下,他还是无法从地上起来,攥了下手,他垂下了脑袋。
这时候疼不疼已经是次要的了,他又感到了无地自容的窘迫。
……他是真的很怕丢脸。
这样跪着,让他感觉到的不是没有尊严,是藏得很深的、他难以面对的恐惧。
破掉的窗子更容易遭人砸。
他这样的人,就是倒霉,就是受伤,得到的也不是同情,是耻笑。
你越惨,他们就能笑得越大声,好像终于碰到什么欢快的、值得庆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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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性不好,再往前的事都记不清了,最近的一次,应该是他高三那年。
前一晚忽然下了好大的雪。
教学楼前的台阶都被冻结实了,深雪被踩成了陡坡,滑、非常的滑,往上走的人别说是不小心了,注意点都能摔。
有个戴着红袖章的男生站在楼梯口,见人就拉一把。
轮到陈翡的时候,那只手也照常递了过来,雪好大、天幕都黑沉沉的,陈翡也没看清是谁,应该就是当天的值班生。
他本来也没想着扶,不过那么多人,晾着总归不好看,他想着象征性地拉一下算了€€€€那只手蹭得缩了回去。
周围立马哄笑:“你看,他还真敢接哎。”
陈翡分了下神,他其实已经尽量端着了,但还是摔了。阶梯其实不高,摔一下也没什么,就是雪化成水,又被踩成泥,让他的羽绒服晕了一大片泥泞。
大概是有人笑的,不过陈翡没理,他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自己走了上去。
他教室在四楼。
雪还在下,把走廊都淹住了。
陈翡临近教室的时候朝外看了眼,明年应该是丰年。
丰年好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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