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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正门紧闭,只在侧边留了一道小门,宝颐侧身进入,走过一段逼仄的夹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正院外表朴实,没有多余的装饰,连瓦当用的都是最普通的纹样,地砖坑坑洼洼,有些地方已被磨蹭得圆润光亮,一看便是被来回踩了好些年头的。
简陋不谈,这间院子给宝颐最大的感受是——冷寂。
没有花木,没有水缸,没有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不像是有个大活人住在里头。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裴振衣现在已经是神都卫的指挥使了,受今上器重,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按理来说,他的宅院不应该如此清冷简陋。
莫非……这是他的外宅吗?
她攥着裴振衣暖融融的披风,贼头贼脑地四下打量,忽见裴振衣的身影从正屋中走了出来。
他已除下了闷热的皮甲,换了身家常袍子,清淡如竹的灰绿色,衬得他身量修长,腰身劲瘦。
见宝颐打量,他用指节轻轻一敲正屋的房门道:“这间屋子给你住。”
宝颐没有动,死盯着那扇房门。
小扇般的眼睫微微颤抖,她面上又浮现出那种受了天大委屈的神情。
裴振衣的脚步停在了石阶上,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
“你这是什么意思?”
像是被宝颐一脸难受刺痛了那样,他眼中不停冒出带着寒气的小刀子,语调也冷得像二月的冰河:“唐宝颐,看在曾承蒙你父亲关照的份上,裴某费了大力气把你从教坊司里捞出来,难道是为了看你垮着张脸,站在这儿挑三拣四当摆设的吗。”
“不是,”
宝颐艰难地开口:“我……我不想当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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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进了院子时,宝颐就觉得这宅院应该是闲置着的,当裴振衣让她去正屋居住时,她才真正确定,裴振衣是真的想让她当外室。
外室,顾名思义,乃是见不得光,无法登堂入室的野女人,甚至连日日与其燕好的男人也觉得她们上不得台面,所以甭管在外头是如何小意对待,领回家是万万不能的。
她眼中已有泪光:“裴大人,虽已脱离教坊司,可我如今仍是贱籍,可否让我来做大人的丫鬟?或是让我干别的活儿也行,我当真不想做外室。”
裴振衣一愣:“为什么?”
这还需要原因吗?宝颐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修辞:“因为丫鬟……只要服侍主人就行了,可外室……总之外室不是正经女子。”
小时候没少听家里的女人们鄙夷外室女,宝颐对这个身份有阴影。
孰料,裴振衣挑眉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让你当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