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成算,宝颐干活更加卖力。
进裴府的第一天,就在小山一般的家务活中平静地过去了,待到夕阳西斜,余霞成绮时,前门传来笃笃的马蹄声响。
宅院的正经主子回来了。
张蔓若喜形于色,起身迎接,见宝颐蠢蠢欲动,连忙厉声斥道:“你不许动,继续洗。”
宝颐乖顺地应下。
她拎起空空的木桶,走至井边,两手狠狠地在把手上搓磨了两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翻开来一看,果真磨破了手上刚起的水泡,嫩白细腻的小爪子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红痕,有些地方还破了皮,露出了嫩红的肉。
宝颐自己看了都心痛如绞——养一双玉手需数年心力,日日涂抹花膏保养,但想毁了它,只需要干一下午家务事即可,柔荑生生变成乌鸦爪子。
但人都落到这田地了,再珍惜自己的手也没用,不如拿出来换点男人的怜惜。
她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赶紧把木桶扔进了井里,做勤奋干活状。
谁知,那脚步声突然静止住,铁器铮然落地声惊得她一抖。
没等她从水井边缩回身子,已有一人疾步冲到她近旁,一手抓住她后领,不由分说地狠狠将她拉去一边。
宝颐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尾椎骨生疼,疼得她龇牙咧嘴,连眼泪都出来了。
那人喘着气,抓起一旁的木头井盖子将水井盖了个严实,末了好似脱力一般徐徐转过头,咬牙切齿道:“唐宝颐,你又想做什么!”
宝颐尚未反应过来,一脸茫然。
“什么?”
宝颐讷讷道:“我……”
裴振衣双眼都充了血,也不是是因睡得不好,还是单纯是被她吓出来的病症,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凶悍,但细细打量下,那目光中还有一丝难言的恐惧。
刚才那一幕不住地在他脑中回荡,自己处理完镇抚司一摊子烂事,想起家里面来的娇客,破天荒地未及天黑便策马回府,谁知一进院门,便看到她站在井边,螓微低,脸色潮红,怔怔地望着幽井深处,竟是摇摇欲坠的模样。
轰地一声,他脑中好像有惊雷炸开。
身体的反应远比理智来得快,他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用力将她拉走。
女孩还如两年前一样,身轻如云霏,好像随时随地就要飘然而去,折损在某处一样。
两年来在外平叛剿匪,经历过的险状不可胜数,但唯有这次让他心脏狂跳,冷汗淋漓。
“你莫要想着一死了之!"他怒道:"昨日还歪缠着我去搭救你爹娘,今日就寻短见,你还是如此,做事没有半点恒心!”
宝颐被训得得云里雾里,坐在地上了一会儿怔,看他这急切的模样,这藏不住的惊惧与后怕,还有骂她恨铁不成钢……她好像隐隐懂了些什么。
“裴大人误会了,我是去打水,喏,我在给大人洗衣裳。”
宝颐站起身,用脚尖点了点身后的木盆。
“打水要探出脖子,还看着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