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杨扶她起来,站稳后蓦地发现,另一只膝盖上也淤青一片。他伸手拍她的头:“活该!”
人却跑到前面蹲下,叫她爬在背上。于是这段本来就耗费体力的路,又增添了不少负担。
山不高,爬到一半的时候天气突然转阴,整匹山的树被风刮得唰唰响,听起来像怪兽的轰鸣。郑宋宋两只腿前后优哉游哉地晃着,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嘴里还哼起了小曲。雨点来得迅猛密集,啪嗒啪嗒落在绿叶上,他背着她快速绕过一排树,站在直立的凹处躲雨。
郑宋宋从他背上跳下来,头上粘着被雨水浸湿的树叶,望着漫山的雨水傻兮兮地笑。她伸手摸他的脸,却糊了他少许泥水,她顿时笑得更开心。笑声和着雨声散落在树林间,十分悦耳。同站在此处避雨的还有一对情侣,女孩在看到郑杨有意无意将郑宋宋护在身后,避免雨水淋着她时,心里有些羡慕,再看看自己身边的人,不管她的感受只顾往后躲。于是女孩忍不住教训身边的人:“你看看人家,怎么只晓得往后站呢!”
那男生理直气壮:“我傻啊!不往后站会淋雨啊!”
郑宋宋忽然听到似曾相识的语气,心里有些感慨。郑杨知道她的心思,手臂一扬,紧紧将她的脑袋箍在怀里:“不许想无关紧要的人!”
她使劲挣脱,抬起脖子笑眯眯地看他:“我在想日本,魏果,还有江姐呢!”
他抿了抿唇,埋头看着她的眼睛:“吃醋了?”
郑宋宋承认,毫无顾忌地点头:“你以后要再叫我难过,我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让你永远找不
到。”
他将她揽在怀里,温热的胸膛煨着她冰凉的脸。
一场雨淋湿郑杨的衣角裤腿,感冒的却是浑身没沾着水的郑宋宋,她缩在房间的床上抱着被子打
喷嚏,刚痊愈的感冒就此打翻。郑杨丢给她一盒纸巾,转身去厨房倒了热水,又翻出抽屉里的药,七手八脚地忙了一通,她却嚷嚷着饿:“我还不想当神仙啊,我没有当神仙的命啊,郑律师你赏我口饭吃吧!”
郑杨笑:“饥饿使人头脑清醒,先饿着。”
她扯他的袖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耍赖:“我已经很清醒了啊,物极必反啊,再饿下去会变笨的!”
“……这倒也是。”
他摸摸她的头:“可不能再笨了!”
掖了掖被角,郑杨转身往外走,“不许睡,睡着了就没得吃。”
她惶恐地狠狠点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期盼地望着他。
前面已经说过睡觉乃郑宋宋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二,再加上感冒使人头昏脑胀,所以她毫无意外地沉沉睡去,半迷糊之际还一度坚定地认为,是被郑杨饿晕过去的。
因此郑杨推开房间门时,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也没觉得意外。暖黄的灯照在她脸上,安静而祥和,她睡得很沉,薄被随着胸膛平稳地起伏,卷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他轻轻走过去,蹲在边上摸摸她的脸,将一丝柔软的发捋顺。被子里的人不堪被扰,翻个身,睡得更加沉。
郑杨靠在床边很久,盯着淅沥小雨飘洒在玻璃窗,盯着墙上的闹钟一秒秒走过。屋子里静谧,却分外温暖,他看着时针指向十二点,还是决定叫醒身边的人。郑宋宋不依,裹在被子里连踢带踹,他笑着拉开被子:“起来吃东西,小懒虫!”
她从被子里拱啊拱,最后脑袋终于冒出来时,屋里的灯却瞬间熄灭,还未来得及尖叫,就见郑杨从另一边捧起一块蛋糕,五彩的蜡烛跳跃起摇摆的火苗子,他在烛光里格外温柔地看着她,说:“生日快乐!我的宋宋。”
他们在陌生的地方,在狭仄的小酒店,一间房一张桌子一张床,分享同一块小蛋糕,许了同样的愿望。那一天,郑宋宋终于满了二十岁,郑杨也已经迈入人生的第二十八个年头。
舍不得灭掉烛火,就用手挖着吃。郑宋宋惺忪的眼睛终于变得明亮,她挖了一颗草莓,喂进郑杨嘴里:“以后年年都这样陪我过生日,好么?”
他亲亲她的手指头:“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
郑宋宋了然地笑:“肯定和我的一样!”
“……我刚才许愿,希望你爸爸能原谅我们。”
郑宋宋埋头看着蛋糕上的奶油,没有说话。郑杨拉她到怀里靠着,轻轻揉捏起她的手背:“不要担心,这次我再不会放开你的手。”
过了半晌,又低沉地开口,“他们那么爱你,现在肯定都急疯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郑宋宋将脸靠在他的胸膛上,闷声闷气地说:“今天是我生日,你的愿望不灵的!”
他却分明感觉到温热的胸口有冰凉的湿意,遂将怀里的人往起抱了抱:“我希望我的宋宋幸福,要有爱人,也必须有亲人。交给我来办,好不好?”
良久,她抱着他蹭蹭,终于点头同意。
☆、
晌午的阳光很烤人,周鸣慧依窗站在光束里,看着窗棂上的藤蔓出神。春天种的凌霄花已经开了,被太阳照着,绚丽得刺眼。从原来租的房子搬离到这里,别的没带,她唯独舍不得这盆花。一个月前听宋如说郑达明知道她们有来往,于是决定搬家,之后她病了一场,再没见过宋如。生病的时候郑杨买了这盆栽送给她,当时的周鸣慧已经绝少和他说话,她太重情义,认为他太绝情。
那天下着小雨,郑杨的头发湿漉漉,连西装都被雨滴打湿。他捧着花盆坐在床前:“我买了这个,希望你的病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