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径直往楼下走,嘉澜酒店外围有一圈围栏,里面种了黄葛树树——这好像是那个年代流行的装饰,或是陈氏地产流行的装饰,既能把酒店广场和外界分隔开,又能给酒店一些绿化的点缀。
酒店外围就围了不少群众,个个好奇地伸脖子往里看。尽管看不到什么,也互相耳语着传里面闹出了人命的八卦。顾晓晨轻声阻止他们讨论,并打官腔说警察会查清楚的。
洛译继续往里走,酒店前的广场不大,至少没有撒尿丘比特的喷泉。广场停满了车。洛译下意识看向摄像头,这次没有人在修监控。
然后往里走到侧边,拉了警戒带,有不少酒店员工在围观,被警察驱赶并警告不许拍照。洛译抬起线,走进去。
派出所的民警过来说:“昨晚……不,今天凌晨大概2点多接到的报案,说嘉澜酒店有人跳楼自杀。报案的是保安老杨。”
顾晓晨一边解释:“本来这事归不到市局,但最近我们不是在盯着嘉澜酒店嘛,听到报案的时候,六子觉得不对,就赶紧让他们别动尸体。现场应该没有被破坏过。”
洛译点点头:“的确不对,又是跳楼自杀。”
所有人都知道,姜哲最开始就是用跳楼自杀来掩盖的。
他脑壳疼,往尸体那边走。
一起跟来的法医正在检查尸体,死相非常惨,浑身都是血。洛译注意到,这个死的女人穿着嘉澜酒店的工作服。
酒店经理一直候在旁边,已经做过一轮笔录了,但洛译找来的时候,还是很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这个人叫程艳,是我们客房部的清洁阿姨。我们这里是这样的,有很多清洁工,负责不同的区域。”
经理说着拿出一张酒店图纸,“比方说从6楼到23楼的客房区,就是她们负责的,一共有十个清洁阿姨,一个阿姨是管理,剩下九个阿姨,每个阿姨负责两层楼的清洁工作。”
“你们这不休息的啊?”
洛译问。
“实在是人手紧张。”
酒店经理擦了擦汗,“所以都是轮班制,哪个阿姨休息的时候,管理阿姨就顶替一天。”
真够剥削的,这样算下来,十个阿姨轮班,一个月才休息三天。
酒店经理就说了个大概,然后找来了客房部经理继续给洛译详细说。客房部经理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齐耳短发,穿着酒店的灰色工作服,胸前别着名字牌,上面写着“客房部经理-朱悦”
。
朱悦介绍说:“我们客房部的清洁工签的都是临时工合同,每天上午十点上班,先跟着楼层领班和服务员把退房的房间打扫一遍,然后再开始楼层走廊和公共区域的卫生打扫。每天要打扫三次,后面两次分别是下午的三点到五点,晚上的八点到十点——确保客户在任何时间段看到的公共区域,都是干净整洁的。”
洛译奇怪道:“这么零碎的时间段?”
朱悦尴尬地笑了笑:“都是这样的嘛。因为这些阿姨基本上还有其他大楼的打扫工作,换句话说,也可以理解为兼职。”
市局毕竟和外面的企业不一样,他们的清洁工也是体制内,而且因为涉及到案件机密,能在警察局里扫地板的,都是后勤部的人。
俗话说,摸鱼铁饭碗是也。
根据朱悦的回答,昨天也就是4月30号,程艳是正常上班,有打卡记录可以佐证。洛译拿过来看,程艳的排班表每一行后面都有时间。
那时候没有指纹打卡技术,大多部门都是这样打卡——把个人排班卡纸放进打卡机里,打卡机会印上当前时间。这样来说,时间上很难做假,但不排除会有其他人拿着卡纸代替打卡的情况。
法医还在检查尸体,做现场拍照。洛译与顾晓晨还未展开问询调查,这时,酒店大门口跑进来一个人——即使是休假日,也穿着黑衬衫,挽着袖口到手肘——他们的新同事,陈闻。
洛译皱了皱眉:“我不是说今天可以休息吗?”
“……这是我家的酒店。”
陈闻顿了顿,“所以我来看看,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忙的。你应该也不希望再一次被拦在监控室外面吧。”
嘉澜酒店也比仙苑正规,虽然那个年代监控不太普及,但从大门到停车区到大厅到走廊,也有几十个摄像头,每天的监控量大到惊人。
这些监控都存在保安室,另外每周备份一份到陈宏业的办公室。
没错,嘉澜酒店的实际负责人是陈宏业,陈闻的父亲。
面对这样海量的监控,肯定不能盲目地看,洛译得先了解前因后果,就算程艳真是自杀,也必须找到足够的动机——得等有具体方向了再看。
他让李宣先把昨晚7点以后到半夜2点之间的监控拷贝,包括大门、停车区和程艳负责打扫的16楼和17楼。
有陈闻在场,保安们都非常配合。
顺便,洛译找到报案的老杨。老杨是嘉澜酒店的老保安,从嘉澜酒店开业就在这里看大门了。如今得有五十岁。
陈闻拿了顾晓晨的笔录本,跟着洛译一块。
洛译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止。他对陈闻突然出现表示怀疑,同时他也很好奇,陈闻这次又和跳楼案有什么关系。
老杨身材魁梧,还有点啤酒肚,拿了个茶杯,里面泡着茶。他说:“昨天晚上我值夜班,大概两点过,我去巡逻a区停车场,还没得到,我养的狗突然就叫咯,啷个怪怪儿,它还不敢过去。那我肯定要过去看撒,一看就看到嘞里躺个人,乖乖把我吓到咯,我赶快就报了警。”
老杨旁边正趴着一只土黄狗,眼神恹恹的,好像昨晚真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