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柜台跳了春的数字,春走到柜台前,银行柜员依然用平板的声音问:『午安,今天要办理什麽业务?』
春犹豫了下。
「听说你们这边发生过抢案。」春说,又补充:「几个月前。」
银行员脸上没有反应,机械式地盖着手里的章,「好像是。」
「你……你当时很害怕吗?那个银行抢匪有没有跟你们说什麽?」春问。
银行员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抢案发生後这里的职员全部被调走了,我们都是从别的地方转调过来的,对那件事情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银行员冷冷的,「先生你还要办理什麽吗?如果没有我要按下一号了。」
春走出银行,回头看着那幢冰冷的水泥建筑。
台湾人总是这样,记性很差。——春想起夏至恒的话。
记性很差。
再过一个月,两个月。或是一年、两年。这个银行抢案,会像李师科案一样、像雨衣小飞侠一样,走入历史,被众人遗忘。
夏至恒会被遗忘。
春会遗忘夏至恒。
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
有一阵子,春过得如同清教徒般平静。
他从翻译社接稿,坐在电脑前拟稿,翻字典,润饰,重读一遍,交稿,从出版社那里领取汇款。过生活,听日文歌曲,偶尔去看展览。比平凡人更平凡。
平凡至极。
只是春把『foreverlove』这首歌从iphone里删掉了。那会让春想起那个梦境。
平静下来之後,春曾经整理过那几天发生的事。试着厘清一些头绪。
根据现有证据推理,春那天在水泥格子里,和夏至恒做了两个人所能做出最深刻的『接触』後,春就被夏至恒下了药。
安眠药之类的东西。春平常不大碰药物,因此也无从判断。
从那之後他就睡了整整三天,然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的内容他全都记得。事後春静下心来,坐在桌前把梦写了一遍,才发现这个梦事实上是春个人的推理。是春对这整件事情,根据先前线索所做的『假设』。
春经常做梦,遇见夏至恒以後,春一共做了三次与银行抢匪有关的梦。随着对夏至恒的『认识』越深,春的梦境不断修正,春的『假设』、春的推理也不断修正。
春一直避免假设,以防代入太深。但事实上他的脑子事与愿违,会做这样的梦,就代表春的『旁观』,已经完全失败了。
他『参与』了那场银行抢案,即使是在梦里。
而在思考了许多天後,春不得不承认,他的那些推理恐怕真有几分是『对的』。
至少抢案的『流程』应该是对着。按照夏至恒的计画,春相信夏至恒没有跟他坦白所有的计画,包括他那些『共犯』在内,恐怕没人知道夏至恒全盘的打算。但是按照春这几个月从新闻里的判断,至少夏至恒告诉他的计画部份,全都有顺利进行。
除了『丹』的那部份。春回想梦的内容,不得不承认那种推测有些八点档。
但不知道为何,春『就是有那种感觉』。
再者,在思考了数个月後,春也不得不承认。夏至恒之所以会找他当夥伴,恐怕真的有让他当『替罪羊』的念头。
否则太过不合理。就算他给人的感觉像恒春,就算夏至恒抢银行,是为了替恒春报仇,但没有人会在如此危险的活动中,带一个不知什麽时候会成为累赘的白斩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