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个河边给我娘烧纸了吧。”
“烧纸?”
白芷一下子坐正了,“今天是伯母的忌日吗?”
“不是。”
顾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长风八岁来到家里,我娘待他极好,视如己出,他从前只听我娘的话。八月十五,难免思亲。”
白芷忍不住问道:“那你呢?”
“我该做的事还没做完……没什么颜面祭奠。”
中秋佳节把自己搞得这么伤怀,白芷有心想安慰顾宴几句,但她属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光是没颜面祭奠亲爹亲娘她就难以共情。
白芷挠挠头,忽然问道:“咳咳,那个,你想不想看月灯?”
顾宴不知道白芷什么意思,只老实问道:“在这里挂月灯?”
“我给你挂一个。”
白芷拖着凳子挪近,两手对着天上握出一个中空的圆,“你看。”
顾宴抬眼看去——白芷的双手充作灯罩,刚好把那银盘般的圆月拢在了中间,正是一个月灯的形状。
月灯月灯,中秋点灯,点灯一对,长喜一生。
白芷笑道:“不知道你们那的月灯长什么样,凑合看吧。”
白芷练拳的手极稳,顾宴有些出神地盯着这盏月灯,眼珠上渐渐蒙了一层水雾,喃喃道:“我已经几年没见过月灯了。”
就在不久远却又记不大清了的五六年前,十三州大地,八月十五月圆夜,家家户户的门口都点着一对月灯,亮守整夜。
白芷没有接话,她忽然觉得头一回看清了楚云川这个人。背着一身滔天的冤屈隐忍蛰伏,对自己下狠手,对别人下死手,这外显的性子与他平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良里子却又背道而驰。
原来他的执念不是单纯一个仇字。暗无天日的血海中,堆叠腐烂的白骨里,只有一个哭着想回家的小娃娃。
回家,回家,她的家又在哪呢?
顾宴眼中盘桓的水雾终究是没能掉落出去。他把白芷的手扶了下去,轻声道:“我一定会记住这盏灯的。”
白芷粲然一笑:“那敢情好。”
空中一轮朗月,万户点点星光。偌大的京城中,几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略显破败的门口都亮起了一盏真正的月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