萼姬头摇得像拨浪鼓:“奴家从未去过,旁人也很少去小佛堂附近转悠。”
“这是为何?”
萼姬手抚胸口:“说来也怪,那座小佛堂说是建来镇邪的,但别说晚上,连白天也是冷冰冰的,晚上纵算点满香烛,堂里也是昏昧潮冷,人只要一进去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娘子们不敢在小佛堂附近走动,连我们主家也害怕,偶尔过去一趟,势必找十来个庙客相随。久而久之,大伙也都不去了。”
蔺承佑暗忖,小佛堂名为佛堂,实则用的是道家如意降魔阵,布阵之人道行不低,阵法也规矩严整,如果不是匠作们在建佛堂时不小心砸坏了底下阵眼的基石,足可以保楼里平安。
坏就坏在砸坏了百年前镇压二怪的阵眼,导致大量阴气从阵眼中溢出,附近的孤魂野鬼有所感知,少不了前来游荡,人若到附近走动,当然会觉得阴森。而二怪吸纳够了邪气,没多久就破阵而出。
这一点,估计设阵之人也没料到。
“你见没见过洛阳那位高人?”
“没见过。高人来长安的时候,是别人负责招待的,奴家只知道他叫逍遥散人。”
蔺承佑哼笑:“可我已经派人找过了,洛阳没有一位叫逍遥散人的高人。”
萼姬哭笑不得:“世子快别提这事了,我们主家肠子都快悔青了。小佛堂建成后彩凤楼只清净了一阵,很快又开始闹鬼,主家没法子,只好亲自去洛阳找那个逍遥散人,结果连续去了两回,次次都扑空。主家气得跳脚,直说这道士是个骗子,否则怎会一收钱就不见人影了。”
严司直奇道:“既然怀疑那人是骗子,你们主家为何不报官?”
“主家早就报了官,还托人去问县里的法曹,说那道士是洛阳的,行骗却在长安,这事到底归长安万年县管,还是归洛阳管?可没等主家问明白,后苑就蹦出大妖,随即整栋楼都被封禁了,这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蔺承佑沉吟不语,从小佛堂里的格局来看,那道士不像骗子,纵算匠作施工时不小心砸穿了地面,凭此人的功底过来做些补救并不难,为何连面都不露了?
正因为逍遥散人没再露面,也就没人发现底下的阵眼被砸穿了。匠人们闯了祸不敢告诉贺明生,贺明生不懂道法看不出端倪,所以直到二怪都跑出来了,彩凤楼还夜夜笙歌。
小佛堂……小佛堂……蔺承佑在心里盘算,人人都对这座阴森的小佛堂避而远之,有人却利用这一点在里头施展邪术。
他的思绪凝结在小佛堂里香案下发现的那枚七芒引路印上。
七芒引路印邪门至极,只有晚间才能行事,作法时需全程无人打扰,小佛堂算是最好的场所。
凶手不想让人窥见自己的所作所为,巴不得人人都不敢去小佛堂……而为了万无一失,光一个“阴森”
可不够,论理还应该做点别的。
蔺承佑心中一动:“萼大娘可曾听谁说起自己在小佛堂里撞过鬼?”
萼姬紧张地点头:“有有有,几月前就人说过此事,后来接二连三有人撞鬼,奴家好像……好像也见过的。”
严司直古怪道:“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什么叫‘好像见过’?”
萼姬一甩帕子:“因为奴家也闹不清那东西是人是鬼嘛。”
蔺承佑兴趣浓厚地问:“你见到的那东西长什么模样?”
萼姬畏惧地吞了口唾沫,那件事都过去好些日子了,想起来还是觉得发怵。
“大约两个月前,记得那日是十五,有几位外地来赴考的衣冠子弟来楼里喝酒斗诗,点名要听曲。奴家看他们模样还算斯文,就叫了卷儿梨和抱珠去伺候,说好了只奉曲吟诗行酒令,不伺候别的。郎君们也都答应了,哪知喝到半夜,席间有位郎君强抱着卷儿梨求欢,抱珠拽不开那人,眼看要坏事,只好跑出来找奴家。
“等奴家赶过去时,卷儿梨衣裳都被撕坏了,那狗东西喝得烂醉,脾气也大,被我们拉开时还愤愤抽了卷儿梨几个巴掌,卷儿梨一身皮肉嫩得像清水做的,脸当时就肿了起来。
“奴家气得牙都要咬碎了,连哄带撵把这几个狗东西赶出去了,好不容易脱身,再回头就找不到卷儿梨了,奴家知道这孩子面上不爱说话,心思重得很,受了这样一份委屈,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忙和抱珠去寻她,哪知卷儿梨不在房里,只好又去园子里找。
“园子大,又是深夜,奴家想起后苑有口井,唯恐卷儿梨寻短见,也顾不上鬼不鬼的了,一进去就跟抱珠分头去找。园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越往里走越僻静,走到小佛堂附近的时候,奴家忽然看见一个影子从里头蹿出来——”
萼姬说到这的时候,声音猛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