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再次双足直立起来,摇摇摆摆地推开门,顺着走廊朝里面走去。
这栋建筑是一个废弃的大别墅,一共有着两层。在设计上,它有些类似酒店:二楼的走廊呈现为一个“口”
字形,在上面可以低头看到一楼大厅的情景。
有好几只猫就在客厅那里聊着天。河马趴在栏杆上看了眼,认出来是夏目漱石和千晴。
小橘猫身后短短的小尾巴正在努力且兴奋地摇晃着,似乎听到了非常喜欢的故事,甚至想要凑上去呼噜噜地给三花猫舔一圈毛,来表示自己内心的兴奋之情。
夏目则是在不断地用尾巴阻止这只过于热情的小猫,满脸都是已经习以为常的无奈。
黑猫“啧啧”
两声,嘴巴夸张地咧着,显然对于某只三花猫又沦落到了带孩子的地步感到相当幸灾乐祸。
然后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廊的尽头,河马才停下脚步,有礼貌地用爪子拍了拍大门。
“请进。”
房间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很高兴你能抽出时间看看大家,河马。”
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十分虚弱和郁闷的猫叫声:“高兴喵……”
河马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扩大了,他拉开一条门缝,和液体一样地挤了进去,同时热情洋溢且十分遵守礼节地对每一只猫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莱特首领!好久不见,拉克赛维!好久不见,莫布斯!”
房间里的银虎斑猫侧过头,回以响亮且轻柔的猫叫声。他坐着的姿态可以称得上是庄严,那对与河马相似的亮金色眼睛炯炯有神,就像是有光焰在里面跃动。
“喵嗷……”
他对面趴着的那只英国长毛猫也跟着抬了下眼睛,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那对铜锈色的眼睛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黯淡无光,瞧上去距离一具尸体只有一步之遥。
至于在场的另一只猫——穿着长筒马靴的莫布斯先生的精神状态倒是正好位于两者之间。他坐在椅子上面,愁眉苦脸地喝着一杯果汁,但与此同时,在看到拉克赛维那张苦脸时,脸上又有着切实存在的古怪愉快。
“好久不见,河马。”
莫布斯也是唯一用有含义的句子回应问候的猫。他停下喝果汁的动作,就像是急于摆脱这项令猫头痛的任务似的,转头看向从门口挤进来的河马:“最近过得怎么样?”
“哈,过得怎么样……当然是心如刀绞,亲爱的诸位先生。”
黑猫嘟哝着,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莫布斯身边的桌子上除了果汁,还摆了一盘子小泥肠、烤鸡腿与煮好的鲟鱼,于是飞快地窜了过去,坐到了另一个空荡荡的位置上。
他用旁边的叉子切下一块泥肠,大口咀嚼起来,同时继续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言论。奇迹的是,虽然是吃东西时发出的声音,但竟然一点也没有含糊:
“港口黑手党,”
他气愤地、不满地、像是遭受欺骗般地大声嚷嚷着,同时就着鹅肝酱吃下了一大口泥肠。其余的三只猫都专注地倾听着,投以颇感兴趣的目光,“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那里面的一群蠢货合不来。哼,一群在里面成群、狺狺狂吠的野狗……”
说到这里时,他还额外摆出了一副骄傲的、清高的、绝对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孤独神情。可惜,被那为努力咀嚼食物而不断鼓动的腮帮子破坏了大半。
“听起来有点太夸张了。”
莫布斯有些怀疑地说道。这只燕尾服猫一边用自己的白爪子摩挲着下巴,一边谨慎地捧着果汁杯。
“甚至还不止!”
河马忿忿不平地叫嚷道,同时把鲟鱼腹部的肉切下来,塞到嘴里——这下他的脸彻底鼓鼓囊囊起来了,“只有撒旦才知道这个组织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军警跑过来结果把自己栽进来的间谍、一只见谁咬谁的吉娃娃、一个除了捣鼓他那些愚蠢炸弹外一无是处的精神病患者……这些倒也算了!可还有别的呢!”
“尤其令猫不耻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从鸡腿上扯下了一块肉,用尾巴使劲地给在场的猫比划着:“喏,里面还有群怎么看怎么多余的家伙!只有在可以利用职务便利为自己捞一笔的时候才格外积极,只有在欺上瞒下的时候才显得格外聪明。而平时不过是不务正业、一无是处的蠢货!
“不,更准确地来说,他们就连一无是处都算不上呢!我敢确信,上帝创造这类人的唯一目的,就是用来给别人的人生增加难度的。他老人家嫌人生太简单了,才制造出这种魔鬼……”
莫布斯悄悄地把果汁杯放在河马的爪边。黑猫正好讲得有些口渴了,顺手从旁边摸了一个杯子,“咕噜咕噜”
地灌了下去,又“咣当”
一声放下来。于是燕尾服猫又悄悄地把杯子移回了原来的位置,假装是自己刚刚喝完了。
“当然,当然,这些习惯了也就可以当他们不存在。顺便一提,这蜜瓜味果汁的味道真不错——但每次当我想‘总不会更糟糕了吧?’时,总会有事情告诉我:当然还能够更糟!比如前些日子到我们这里来的一个小姑娘,她她她……”
河马的嘴唇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他的声音哆哆嗦嗦,金灿灿的胡子也被气得哆哆嗦嗦,浑身的毛都像是通过闪电那样地立了起来。但大家对此都只是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莫布斯除外,他在听到“蜜瓜果汁”
这个词汇时就忙着扭头干呕去了。
“如果需要平复心情的话,”
虎斑猫好心地说道,“那就先休息一会儿,我继续和拉克赛维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