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主动来找他,还听他说话,原来不是对他有好感的意思?
唐七窍茫然了,他靠坐在树下,愣愣看着头顶那些明艳艳的小红果儿。
这地以前荒废了好久,唐七窍这人最见不得地空置,找来樱桃树苗细心耕种,开始死了好几批,后来他找着法子,才有了今天亭亭玉立的收成。一到春天这个时节,每株枝头都挂满果子,绿得英气勃勃,红得娇里娇气,一丛丛在阳光里烨烨生辉,稍稍安抚了他的伤心。
细水长流得来的成果,才是世上最赏心悦目的。
借着果香,唐七窍背靠着树,渐渐陷入梦乡,直到耳边响起一阵窸窣声。
有人来了。
唐七窍醒了,如今正是吃樱桃的季节,虽他三声五令不准门徒不准乱采摘,但还是好多嘴馋的弟子还是会偷偷进来——没办法,七个副门主中,自己是最没威严的那个。
平日也就算了,现在他正难过着,火气自然也上来。
“喂!做什么呐,不准碰我的果子!”
他吼完,负手而立的男人转过身。是个陌生人,身形瘦削,身披一身玄衣,腰配条碧玉腰带,俊美华贵,澄澈孤高,是世家子弟方有的雍容气度。
“我没碰。”
那人用平静的声音说道。额,好像人家是真没碰,唐七窍的火气本就只能维持很短时间,一听这话,马上怂了。
“那——那你不摘,在做什么?”
男人的眼尾生来往上挑,左边眼角下海生了点黑痣,看人时眸光流离,却丝毫不显女气,或者说他身上本身那份阴鸷的气质,就会令人心生畏惧,不敢轻易造次。
“东西就一定要吃?我见它们生的漂亮,想看看还不成么。”
知音啊!
唐七窍眼睛亮了,他种的樱桃园的初衷不单是为吃,看这一簇簇挂着的模样多好看,好多人只图口舌之欲进来乱摘一顿,暴殄天物,坏了大好景致。
“我种的恩桃儿当然是最好的,兄台你等哈子哦。”
刚误会了人,唐七窍有心补救,精挑细选摘下最饱满的果子,他用一簸箕把恩桃儿泡进古井水里,满目嫩红,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等冰镇的功夫,唐七窍同那人攀谈起来:“兄台你是哪家的?怎的之前没见过你?是来唐门做客还是做买卖?”
平日往来唐门的人很多,还设有驿站,面孔生多也很正常,他看男人慢条斯理吃的做派,肯定身份不低。
“算是来做客。”
什么叫算是……罢了,唐七窍幽幽吁了口气。
自从兄弟有了家室,天还没黑呢就要赶回去用晚饭,每天日对夜对连吃饭都对着,不觉得烦腻吗。
……好讨厌商盟主,级讨厌。
这下,为招待兄弟备好食材一下没了用武之地,鱼虾吃个鲜,不好过夜,而且现在门里上下,大概都知道唐八面要赢取碧玉山庄大小姐的事了。
以弟弟的风格,一定会敲锣打鼓的宴请大家,能娶到碧笙箫的妹妹,哪怕只是同父异母的,那也是天大的喜事。
门主年老,七个副门主近年各出有段,争奇斗艳,只怕今天一过,支持唐八面的人就更多了。
对做门主,唐七窍知道自己机会渺茫,但有些事,纯粹是争一口气。
“山,与。氵,夕”
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唐七窍的娘是大房,按理说嫡子受重视,可在他家这样不是的。唐八面的娘年轻漂亮会争宠,很得唐父怜爱,久而久之,唐父连大房的门在哪都忘了。
阿娘是远嫁蜀中的,身边没个说话的,渐渐久郁成疾,常年卧床。
厨房那些下人见人下菜,他娘想吃家乡菜,他们嫌麻烦说不会做,但姨娘大半夜要吃宵夜,这些认倒是毫无怨言乐屁颠颠的去做了。
有什么了不起,唐七窍恨恨的心想,不就是菜么,他也可以做到。
他去找菜谱,又去街头酒家,给钱请厨子教他,最后东拼西凑,在失败无数次之后,最后真的做出一笼像模像样的黄金酥饼。
唐七窍一辈子都忘不了阿娘当时展颜的样子。
现在想想,那笼酥饼问题多得可怕,处处都是错误的示范,白面没好,油酥也没分好层,本该是文火慢烤,他最后心急用了大火,本该是外焦里酥,最后成了一团外酥里焦的散沙。
那么难吃的东西,可阿娘却欢喜的哭了起来,哭完又笑,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开心的不得了,把糊掉的渣滓都一点不剩的吃了下去。
“我们阿七好乖哦。”
乖就好,他可以更乖的,只要能让阿娘稍微幸福一点。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自己喜欢上了做菜。
他想继续做出让阿娘觉得幸福的东西,所以除了习武外的时间,几乎全泡在了灶房里。
唐七窍清楚自己能力有限,要靠功成名就扬名天下不太现实,不如就近做力所能及的事,直到阿娘去世,早午晚三餐他都没假手于人全是自己做,唐父为此揍过儿子不知多少次,骂他没用,说做菜是女人跟低贱的人才会做的事。
唐七窍不明白,他这人天生一根筋,有不懂就就一定要问出口,问到心服口服为止。
他说自己只是喜欢做菜,又不伤天害理,怎能算错?
人生下来第一件事不是找奶吃?男人女人都要吃饭,父亲难道不吃不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