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好想回到我的十六歲,我想去看看我才萌芽就被砍斷的愛情在最初的時候是什麼樣的。那裡還有我不切實際的願望,我的肉體和精神的第一次碰撞,我還沒有理解透徹就已經長大了。
作者有話說:
過渡章發完。
下一部分回歸第三人稱,開始早戀。
#宇宙卵
第16章1
徐翼宣是第一個進公司才兩個月便被允許進入錄音室的練習生,當然這些練習生中不包括童聖延。童聖延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他願意低調的時候就特意去裝一下,懶得低調的時候就在公司里橫衝直撞。童是個不多見的姓氏,而且他的眉眼又長得和童鍾月很像,那些天生八卦的同齡人早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這是個玩票的少爺在微服私訪。
童聖延放學到公司,在練習室里沒見到徐翼宣,其他練習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他去問小維,小維說他在錄音室,老闆叫他去的。童聖延問錄什麼,單曲還是專輯。小維搖頭說不知道,你去問你哥。說完又趕緊補充:「你回家去問,別現在闖進去問。」
他沒打算闖進去,但被小維這麼說了又有點微妙的不爽,反而倒想去找點麻煩。他看了一眼時間,舞蹈老師應該已經開始點名,她很兇,他有點害怕她,乾脆翹掉練習不去,又怕因為無故翹課被罵得更慘,就在等電梯的時候給自己編出來一套漏洞百出的說辭:前一天熬夜補課,現在有點發燒。
他走到錄音室門口,還是沒敢真的敲門進去,就蹲在地上靠著牆玩手機音游,玩了幾局煩了,給徐翼宣發消息,先發一串的好無聊,接著發一串的出來玩。發完覺得還不夠,又發了一排的表情包。
那時徐翼宣剛錄完一歌,經紀人指定讓他錄的。一閩南語的老歌,他沒正式學過,能唱個八九不離十,全憑依著一些頑固的童年記憶。他媽媽喜歡唱這歌給他當催眠曲:霓虹燈閃爍的夜景,照落水面陪海影。她的聲音很軟,就像燈光落在水面上。
他還沒過變聲期,耳機里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微妙,不是好聽或者不好聽,只是很奇怪,很像中間隔著什麼的聲音。隔著什麼,隔著媽媽的一層肚腹。
對的,他覺得他在錄音室里的感覺很像回到媽媽隆起的肚腹里,眼前是一片紅色的世界,就像青燈散來看作是紅燈。他在裡面安靜地長大到十四歲,沒接觸過一點的氧氣。
他透過玻璃看到調音師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他走出來,外面有股咖啡混著電線的潮濕氣味,還有他媽媽的香水味。她懷孕六個月了,已經沒辦法再把自己塞進緊身裙里。她其實沒有怎麼變胖,只是買的裙子過於嚴絲合縫,連一點多餘的都不寬容給自己。
她雖然不情願地換上另一條更寬鬆的連衣裙,該化的妝和要用的香水還是一點不少。徐翼宣很喜歡他媽媽的香水味,他覺得那是杏仁和茉莉味,他媽媽糾正他,是桂花。他一直聞不出來,現在在濃郁的咖啡奶油味當中終於嗅到一點桂花的端倪。
他媽媽喜笑顏開,不住在誇他唱得好。她這個人沒有什麼好品位,而且隨著年紀的增長繼續呈現著斷崖式的下跌,所以她說的話沒有什麼相信的必要。她個子很矮,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也不足一米六,但她自己會換一個好聽的詞,叫做嬌小玲瓏。
她是個漂亮的女人,且不吝於在她所及的所有地方像散播種子一樣散播她的美。一個醜女這樣做會惹人噁心,但一個美女這麼做雖然還是惡俗,很多人便願意多看一眼。
徐翼宣也是她的美的一部分,是十四年前她從身體裡娩出的一團柔軟的肉,在完整地繼承了她的美麗的同時還自行生長出一份冷淡,或者說,一種無機質的非人感。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比他媽媽好看得更加收斂。
這樣好看的小孩天生就是要被眾人愛的,不然就成了暴殄天物。她今年三十二歲,已經被過五十個男人愛過。她的兒子要過她,要被五千人——五萬人愛上才行。
經紀人和音樂總監幾個人一起在討論這歌。「怎麼樣?」經紀人問。「我覺得不太合適。」一個人說。「我也覺得。」另一個人附和。「這小孩的聲線很特別倒是。」「是啊,他走調也很特別。」「但是我覺得還是比其他流行歌要好些。」「怎麼說?」「做流行歌翻唱的年輕藝人太多,如果唱不出什麼特別,就等於沒有。」「外文歌呢?」「他不會英語,反而暴露缺點。」
他媽媽馬上不高興,這些人都是什麼東西,明明是他們當時說徐翼宣前途無量,現在一個個在這裡挑他的毛病。
錄音室里的大人們商量著要不要再錄一次,討論的結果是今天暫且這樣,他們先回去商量一下要給徐翼宣的定位,或者之後再讓他錄幾其他風格的歌試試看。他媽媽還是有點不樂意,說我們寶貝這有什麼問題哦,我覺得什麼問題都沒有。她說著拿出手機像要打電話,其實是聽語音消息。是婚紗店的人和她確認時間,問她什麼時候方便過來試婚紗。
她準備結婚了,和她肚子裡的小孩的爸爸結婚。在徐翼宣有記憶以來,這是她第三次結婚。結婚對她來說是件嚴肅的大事,嚴肅程度差不多等同於過十八歲、二十歲、二十五歲生日,過了二十五歲就老了,她不再過生日,而是把生日變成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