癮君子不講情不講理,連自己的兒子都要害,有的時候明知道是自己的兒子,就更要去害。憑什麼他能眾星捧月?大門被撞開的時候她正在塗脂抹粉,她剛剛從加坡回來,去了美術館拍照片,朋友圈發得飛起。這次旅行花了差不多兩百萬,有四分之一貢獻給那處規模宏大的水上LV。她要再給她的神供奉上同等的金額,神明才能相信她的虔誠,把許給她的東西給她。她現在準備出門就是為了辦這件事,結果兩排警察堵死她的去路,她被嚇死:「你們做什麼?」
警察不會聽她說什麼的,她被直接送到派出所尿檢,從姓名到住址都要交代清楚。她名下三處別墅一處市中心的大平層,這還只是國內的資產。警察把她房子裡的每個抽屜都翻一次,那簡直像個博物館,她把每一種嘗過的東西都放一顆進飾盒裡。
董瑋仁找她找不到人,問了才知道她被警察帶走,人在審訊室還一口咬死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她連對著警察都要撒嬌,無辜地說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不允許賣的?我能買到的東西,為什麼你們要說不允許賣?她見警察不吃她那一套,又開始大叫:你們不能帶我走,我懷孕了!
第56章3
她是在胡說八道,她自己都沒想到檢查結果是她真的懷孕了。她終於害怕,求警察讓她給孩子的父親打個電話。這是董瑋仁心心念念的那個孩子,是完成他的目標的最後一塊拼圖,此時正在派出所里和母體一同發抖。
到現在為止徐翼宣的真正家庭關係還沒有暴露在公眾之下,這之前他媽媽倒是好幾次故意擠到鏡頭前想要被拍,兒子能做大明星,她也可以做。她現在也有照片留在網上,是在溫泉酒店裡找人拍的,她穿花柄泳裝和網紗外套,拍一個故作不經意的回眸。這張浪費了大量時間拍的照片沒有什麼人記得,但在拘留所里的照片就有太多人看到了。
關若姍授意將照片傳播出去,徐翼宣不好對付,他媽媽卻不一樣。她太好懂了,她要錢又要關注,把兒子送進公司希望他走紅賺大錢,走紅後她又開始嫉妒他。她過了四年最風光無限的日子,錢什麼都能買得到,連不可能的青春都能買得到。她不會知道一夜之間跌落谷底的感覺,不知道不是什麼糖果都可以放在抽屜里收藏的。她馬上就要知道了。
所以她必須被犧牲,反正她橫豎都已經這樣,關若姍決定讓她發揮最後的一點價值來救他的兒子。她請出最好的公關團隊寫出最感人淚下的通稿,關於一個荒唐的母親如何一步步殺死自己的兒子,同時再杜絕當事人一切接受採訪的可能。她把徐翼宣關在自己的辦公室,不准他見任何人。
「所以你知不知道?」她問。
「知道什麼?」
「你去之前,知不知道那個人給你的東西是什麼?」
她話音落下,就看到徐翼宣看著她奇怪地笑了。這讓她百分之百篤定她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放他出去見媒體,他這樣怎麼能當演員,傻子都知道看熱鬧的觀眾這個時候想看什麼,要看一個無辜的悽慘小孩,面對鏡頭像受驚的動物,最好再恰到好處地掉幾滴眼淚。誰要看他在這裡笑得意味深長,這一個笑足矣讓人把他十四歲那年逃學的事都翻出來。
「要套我的話?」他問,「你是不是開了錄音筆,再拿多一份合同威脅我,以後不按你說的做就要給我捅到警察那裡去呢。」
「那你就是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啦……我就有那麼十惡不赦和膽大包天?」
「你覺得你沒有嗎?」
「好冤枉啊。那怎麼才能讓你相信我呢?」
「你老實在這裡待好,什麼地方也別想去。你需要什麼,我讓人送進來給你。」
「我哪裡也沒去吧,而且我說要買煙,你也沒給我。」
「煙不行。以後你都不准抽菸。」關若姍停頓幾秒,「我可以給你買抹茶布丁。」
「誰要吃布丁……你好像媽媽啊,要不你來做我媽媽吧?」
「你要是閒著沒事幹,不如把窗玻璃擦上一遍吧?」
「這麼快就進入角色了?」
他愉快地諷刺,但神情上又看不出半點刻薄。關若姍恨恨地盯著他,可是他真的某種程度上就是被她養大的小孩。十四歲到二十二歲,八年時間過去她都讀不透他。她在公關通稿上把一切罪都痛徹心扉地栽到他的親生母親身上,但那些罪當中肯定有一部分是屬於她自己的。徐翼宣好有出息,一步步爬到高點,或者說一步步踏入深淵,她早就明白這兩者是一體兩面。
徐翼宣不準備理會她的感慨,她是不是年紀大了開始想因果報應,種出什麼樣的因就會結什麼果,報應遲早也要落到她身上。不重要,他不怎麼關心,他關心的是她不想做他的媽媽,也就是說她不想愛他。怎麼辦呢。他很苦惱,還是童聖延對他最好,他說要當他的小孩,他就不知所措了。
童聖延這一次被他連累,他還沒來得及給業界的人留下好印象,就成了個睡自家藝人的無良老闆。對此徐翼宣要負一部分責任,畢竟那天說到底都是他把童聖延從酒吧裡帶出去的。沒有辦法,當時童聖延被兩個女的纏上,不怕死地把幾種酒混起來喝,喝醉之後滿酒吧問有沒有看到他男朋友。
最後一次童聖延直接擦著他的肩過去都沒看到他,反而是問旁邊座位的日本女孩用的什麼香水,說那香水好像他男朋友用的,味道一模一樣。那女孩的男朋友禮貌地讓他離開,他不走,堅持女孩一定認識他的男朋友。女孩好心地問他,您和您的男朋友吵架了嗎?他說沒有,我們早就不吵架了。我男朋友不會和人吵架的,他根本就不像個人,他是一種感覺,你明白嗎?一種感覺。感覺是不會和人吵架的。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覺得我正在一顆蘋果的肚子裡,一個潮熱的,讓人焦躁的空間,我看到的天空都是半透明的紅色,是果皮的顏色。我怕這顆蘋果要被澆上蜂蜜送進烤箱,變成一顆蜜烤蘋果。我覺得我要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