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延长话短说,解释了跟归云结婚的过程,省去她的真实身份,用之前应付别人的说辞搪塞。
归云人不仅长得漂亮,说话斯文,又懂得讨长辈欢心,六婶对她的印象相当好。
“六婶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拿一副碗筷。”
趁着归云拖住这位难缠的亲戚,许承延想趁机溜走。六婶眼疾手快,把她摁住,生怕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不用麻烦,在家里吃过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找你。”
六婶的目光死死盯着许承延。
“小瑶的事,你叔还有些细节没说清楚,我得补充一下,方便你理清前因后果。你们看风水的不最讲究来龙去脉吗?”
“好吧。你说,我也有点好奇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
见逃不掉,许承延只好认命。
来家里的只有六婶,那些闲杂人等还算识相,没打扰她快乐的早饭时间。六婶毕竟是自家亲戚,总不可能真的讨厌。
风风火火的中年妇女立刻收敛那丰富的表情,面露忧愁。
“两个月前,应该是下午,许之瑶跟她妈说想出去一趟,心情不好,要到村东头找许木匠的女儿,俩人一起到海边散步。
到这里为止还没出事儿,村子里有几个人捕鱼回来还看见她俩一起坐在海边吹风,聊了很久。”
“然后呢?”
许承延继续干饭,把盘子里的菜全部清空。
“当天晚上,许之瑶的妈妈,也就是张姨,十点半刚过就火急火燎地来我们家,请你叔帮忙找人,说是女儿一直没回家,打电话也不接。”
“这展开还挺正常,许之瑶以前就跟家里关系很不好,特别是她爸,对她尤其苛刻。跟家里刚吵架,离家出走之后关机,这事儿我也干过。”
“如果真是离家出走还好。”
六婶沉默了半分钟,思考该怎么讲述接下来的内容。最后一口早饭吃完,故事里另一位相关人物张姨出现,像是安排好了登场顺序。
她自顾自坐在六婶旁边,神色憔悴,眼神空洞,两鬓已悄悄爬上几缕银丝,眼角的细纹愈发明显。
当年张姨还算年轻漂亮,十几年不见,像是一下子老了二三十岁,让人几乎要忘记她的真实年龄。
听说她今年还没到五十,样貌却如同六七十的老妪,可见她生活并不顺遂。长期的操劳和苦痛逐渐将一个人眼里的光和希望侵吞殆尽,最后只剩一副形容枯槁的,如同行尸走肉的身体。
张姨接过六婶的话茬。
“怪事发生在第二天晚上,我梦到我们家小瑶,她什么话也不说,就一直哭。我连续梦到好几个星期,终于,又过了一个多月时候,她托梦告诉我,自己恢复了一点力量,能简单说几句话,很快就回来。”
这位苦命又苍老的女人眼眶泛红,开始抹眼泪。话题终于来到事件核心部分,餐厅里的空气一下子冷却,温度降低。
“有人起夜发现狗叫个没听,怀疑院子里进了贼,开门一看,瞅见小瑶在村道上飘,脚底下没有影子,挨家挨户敲门,一边敲一边问‘谁能帮帮我’。大家都吓得半死,晓得她现在变成鬼,谁也不敢回答……”
“原来如此。”
爷爷也说过,一些鬼还没能耐直接进别人家里,必须通过心理暗示之类的,让人降低防备,敲门就是其中一种方法。
接着,张姨泪眼婆娑地看着许承延。
“她回来之后,每天晚上都在村里游荡,把村里人吓得半死,到这个月开始,村子接二连三地出事儿,死了好几个人,她爸担心被索命,天天躲在家里求神拜佛。
因为这事儿,她两个哥哥的亲事也黄了,人家姑娘听说家里闹鬼,哪还敢嫁?最近这几天,她总是停在你家门口,不愿离开,我寻思着你家是看风水的,应该知道该怎么解决。”
“……”
许承延默默喝汤。放的时间太久,汤有点凉,归云顺手给她拿到厨房,用微波炉加热,一举一动都将体贴入微摆在明面上。
当两位不速之客因为长时间讲述,感到口干舌燥,她适时地端上刚泡好的花茶,让完美妻子的形象深入人心。
慢吞吞地喝完汤,许承延突然扔下瓷勺,勺子碰到瓷碗,发出“当啷”
一声。
“张姨你从头到尾都没担心过许之瑶吗?听你的讲述,怎么净是在抱怨女儿变成鬼,给你家跟村民带来困扰?”
质问的话憋了很久,终究是忍不住。
“小延,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六婶见气氛不对,赶紧插嘴。许承延无视她,继续说下去。
“难怪许之瑶后来只在我家门口徘徊,连她的家人都把她的死当成麻烦事,不愿查清真相,村民们冷漠又自私,确实没有一个人能靠得住。”
她为玩伴的经历感到悲哀。虽说从小被父母和爷爷宠爱,捧在手心里,重男轻女环境下成长的苦头也能感同身受。
“是你们害死了她。”
沉默从这一刻开始扩散,客厅内鸦雀无声,只有几人的呼吸声交叠。许承延的发言毫不留情,极尽尖锐和辛辣,让张姨愣住很久。
她从来没想过许承延所说的那些,女儿变成鬼之后,她,丈夫跟两个儿子整日活在惊恐之中,既要担心村民们的责难,又要担心被报复,寝食难安。
至于许之瑶为何而死,众人都不怎么关心。在村民们看来,别人家女儿的死活,跟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他们只在意会不会被鬼上门索命。
“正是因为你们的态度,许之瑶才会被执念影响,在红月之夜前夕复苏,趁着还有能力的时候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