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传来踢踢踏踏有气无力的脚步挪动声,保姆抬起头来,看见霍芙芙正在下楼,路过餐桌时,看也不看桌上的食物一眼,甚至厌食一般拧了拧眉头,整个人脸上越发有种苍白浮肿的感觉,头发也潦草得不像话,真的像是要大病一场一般。
霍芙芙默默走到大门口,保姆从厨房门口离开紧紧跟上前。
“夫人要去哪里?”
保姆故意提高了音量,想将育儿嫂吸引出来。
育儿嫂在儿童房哄睡,她一个新来的保姆,虽然也知道家里不让夫人单独出门的条律,却实在没胆量能拦住这个女主人。
更何况,刚刚这个女人才发了一通疯,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很怨毒阴翳,保姆往后退了一步。
“能去哪。”
霍芙芙继续换着鞋。
还好,待她说完这句话后,一楼的育儿室门咔哒一声打开。
保姆松了一口气,赶紧转身钻进厨房去继续备菜。
育儿嫂站在儿童房门口没有过来,手里一颠一颠地还在哄着怀里的婴儿睡觉。
看着霍芙芙只在睡衣外面套了件睡袍外套,腿上都是薄薄的睡裤,脚上正蹬着夏天才穿的单鞋。
隆冬腊月的,真要穿得这么不体面出去么,真是疯了。
育儿嫂毫不掩饰地打量目光移到了霍芙芙手上拎着的奥特曼包包上,料想霍芙芙是要将东西放到物业失物招领的地方去,刚开口喊保姆跟着一块去,结果怀里快要被哄睡的婴儿就开始小声哼唧起来。
小脸皱皱巴巴揪在一起,脸色越憋越红,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一副不满被吵到觉的样子。
听到呼声的保姆从厨房探出头来,问了句育儿嫂有什么吩咐。
小婴儿听到声响的瞬间哇地哭出声来,育儿嫂皱着眉头给了保姆一个眼刀。
眼看小孩就要越哭越大起来,育儿嫂无法,只能随意对保姆挥挥手又将她赶回厨房去。
穿成这样,想来也跑不了,育儿嫂想着,便退回了房里,急急抱着怀里的小家伙赶去摇篮旁边继续哄睡,任由霍芙芙自己推开大门出去了。
已经离开了自家前院的摄像头,霍芙芙为了保险,还是继续装得虚弱无比的样子,慢慢拖着虚浮的步伐往物业挪动。
路过了三排别墅后,终于看不见“囚笼”
的屋顶了,霍芙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要将挂在奥特曼包包上的毛绒玩具扯下来。
慌张颤抖的手使不上劲,玩具扯不下来,就将链条含在嘴里用牙齿磨着。
她边咬,边惶恐着四处张望,生怕丢失包包的小孩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将东西要了回去,又怕育儿嫂或是保姆突然跟了上来,或是遇上突然回返的丈夫,不请自来的婆婆,将她近在咫尺的希望踩熄。
去往物业的路途很短,但她已经被关在家里接近两年了,只在最近被允许出来遛遛娃,所以对于每天生活的这方天地无比陌生。
内心的恐惧在这样陌生和疏离的环境里,每走一步都被放大。
不知是冷还是肾上激素的作用,完全无法止住身上的抖动,让撕咬也无济于事,链条只是磨掉了一层漆。
自由的出口就在不远处,对她有着致命的无法抗拒的吸引。
越是想要走过去,她的腿就越不受控制地开始原地打转。
她已经被迫习惯了看不见任何希望,但当希望偶发降临,窥见一角的时候,她没想到是如此地刻骨,越急迫,越得不到。
心里被这两个念头拉扯得像被蚂蚁啃噬,浑身又烫又痒,泪水混着鼻涕无声流下,她用手背擦过,却越蹭越狼狈,脸侧的头发都搓成了结,黏在苍白的嘴唇旁边,让她像一个备受煎熬的瘾君子。
她知道,这是抑郁症导致的躯体焦虑犯了。
方家也请过心理医生,但似乎只是为了给她的病情确个诊,定个性后,就再没有下文了。
没有继续为她提供过心理疏导,也没有采取过药物治疗,任其枯败,甚至推波助澜。
大多时候犯病,霍芙芙都是靠着自己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强行自我疏导,还有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女儿,来一次次撑去。
霍芙芙,孩子还在他们手上,你现在看到的自由远不是你想要的自由。
她一遍遍用这个念头安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