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便躲在姐姐身后没被波及的六娘妍清,则一脸倾慕的仰望未来五姐夫,觉得他身姿俊逸、口才过人。
再扭头看向妍冰时,妍清眼神转而也变为愤恨。李氏走时她没见着最后的真相,却明明白白的记得妍冰因婚事与阿娘有争执,甚至还咄咄逼人出言威胁,难保阿娘的死与她没有关系——这样忤逆不孝的女子,凭什么可以获得佳婿良人?
同时被姐妹记恨的妍冰对此却一无所知,她只是与兴益等旁观者看着眼前这一幕跌宕起伏的戏,惊讶得瞠目结舌。
当文渊打了毛坤铭时他们还以为此事不能善了——县尉不过一芝麻小官根本没刑讯的权利,打打奴婢倒无所谓毛坤铭却是举人,看他殴妻的狠样也不像是善茬。没想到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让文渊三言两语的扭转乾坤。
妍冰甚至在想,如此一来庶姐回屋肯定要被暴打,简直不忍直视。不不不,不能心软,被打也活该!居然让婢女把那东西扔未婚的妹妹门口,纯属人品堪忧,自作自受。
闹剧结束后,文渊见刑名书吏久不返回,索性自己去了苗圃处仔细探查,终于在后院墙上发现了干涸的深褐色血滴。
“来人,顺着墙外左右侧的路再找找。”
文渊立即派了衙役去查看,果然在墙外南面的路上也发现了血迹,东西应当是凶手从外面抛入的。
如此一来,毛坤铭夫妇的嫌疑顿时减轻,因而文渊并未将他们带回县衙继续盘问,仅仅要求他们案件侦破前不得随意离京,必须时刻等候传唤。而后他就带着一行人追着地面血迹一路探查离去。
文渊带着衙役们一走,白云寺内的舒家众人总算暂时舒了一口气。大伯望了望兴益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他就已经立刻进入袭爵的孝子兼家主角色,轻咳一声道:“那,大家就各归各位,继续祭奠仪式吧。”
妍冰则挪步到大伯娘身边,轻轻碰了碰她手臂,冲角落里还哭着的妍洁努努嘴。
有些话她作为不招人待见的妹妹不好说,虽然钱氏贪财但毕竟是曾生儿育女又家庭和睦的女性长辈,这时候约莫能暂代一下母亲的角色。
钱氏瞧了瞧妍冰又看向妍洁,心道这二房虽然失了顶梁柱,可显然女婿得力,小叔死之前也得了圣人惦记,往后有得是好日子过,如今虽分了家但自己要殷勤些,未尝不可得些好处。
如此一想,她立刻温柔亲切的走过去扶了妍洁,劝道:“瞧瞧这妆都花了,伯娘陪你去梳洗一下。”
妍洁从善如流掩面便跟着走了,她这下去一梳洗足足两日再没出来,直到法事结束出殡时,才垂了头无精打采的跟在摔盆的兴益身后按部就班哭丧。
妍冰悄悄打量了一下,只见庶姐脸颊还有些发肿,一双柳叶眼更是红得像荔枝,但因为大家都在哀哭倒不显眼。
她顿时心有戚戚的——这嫁得不好真是半辈子造孽!万幸自己没落到郑恭旭手里。
转念一想,这事儿除了得感谢文渊哥,阿爷也是功不可没。
平日里虽相处时间不多,可他对自己兄妹的好确实没话说。临走之前还惦记着他俩,不仅留了休书还有遗嘱,并非如何分配财产,而是写了厚厚一大叠纸,事无巨细对两人的未来给出建议,以及诸多提点,拳拳爱子之心溢于字里行间。
思及此处,又恰好眼睁睁看着棺木入坑,兴益亲自扬铲撒土。妍冰顿时鼻头一酸,不用姜汁绢帕抹眼已然泪如雨下,伤心难抑加之久跪腿麻,她不由微微晃了一下。
身着细麻半袖的文渊作为半子正跪在她身侧,见状赶紧递上自己的薄棉布的帕子,低声劝道:“节哀顺变。别太勉强自己,他定然也希望你健康快乐的好好过日子。”
“嗯。”
妍冰轻轻点头,又继续着哀哭送舒弘阳最后一程,因而并未当场回答。
直到仪式结束,众人回了祖坟所在处的庄子用了晚饭之后,妍冰与文渊坐在花园中闲聊时,她才又叹息着说:“总觉得是我命不好,双亲缘薄,也不知会不会六亲缘浅……”
“我和你一样的,咱俩谁也别嫌弃谁,”
文渊见四下无人,索性拉了妍冰的手,笑道,“俩不好的凑一起多半命运就能被改为上佳,想来我们婚后的日子会很好过。。”
在朦胧月色中,两人执手相看也是一番意趣,以另类的方式互诉衷肠。
“负负得正?”
妍冰忽然想起来从前惯常说的话,心里似乎稍微好受了点。
不想再提阿爷的她索性问起了文渊的差事,直言道:“听说上峰限你们蓝田县令七日破案,这已经第三天结束了,你有头绪了吗?怎得还有功夫陪我?可别耽误了差事。”
“无妨,破不了案会被问责的人是县令,我这县尉倒还悠哉。”
文渊先是自嘲似的取笑了一番。
而后他才看向妍冰,认真答道:“我盘问了赵家很多人,没什么收获,总觉得漏了什么关键处,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要不我给你讲讲顺便理一下思路?”
“‘好啊,我听着。’”
妍冰欣然同意,她从前就最喜欢看《探案解密》之类的节目。
文渊得令开始侃侃而谈:“说起来,背景铺垫并不复杂。赵金柱为商人,因而年四十无子才能纳妾一人,于是家中正经女主子只有老妻,妾则是典的良家子,一两年一换,只求努力耕耘好生个儿子。”
“然而还是没有儿子,只得为小女儿招婿。”
妍冰帮忙补充了后半截。
“没错,现在小女儿所诞孙子已经十岁,据说聪明伶俐,赵金柱便想要把生意逐渐交给女婿,这就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