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了。”
郁岸拿上破甲锥,提起羊油灯,匆匆跳下桌子,朝古怪男人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去。
有一个疑惑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郁岸习惯性拒绝思考,却又不得不面对——
从进入这里开始,面试官的举动有点反常,给人一种焦躁不安的错觉。
黑暗被微光一寸一寸驱散,迈过积攒尘埃的老地板,每一步落地都听到蛀蚀的地板吱嘎作响,郁岸弯着腰,提灯寻找男人滴落在地面上的血迹,沿着痕迹追击。
“等等,”
昭然破天荒主动伸手过去,皱眉要郁岸牵着,“我觉得这儿过于像日御镇了。”
但郁岸没牵,他腾不出手,而且用异样的眼光瞄了一眼昭然的手。
推开房间松动陈旧的后门,一条卵石铺就的小道向远处的黑夜中延伸,地面上散落的血迹越发密集,那古怪男人只是被破甲锥划伤双眼而已,出血量却比想象中多得多。
郁岸一直向前摸索,在微光照亮下,十步开外多出一个人影,侧坐在小道旁,看侧影像抱膝团坐的姿势,有些僵硬。
他大着胆子接近,举起提灯照亮那人的脸,横亘鼻梁的一道深重刀伤触目惊心,此时他的脸庞白得像落了一层霜似的,完全丧失了活人的生机。
古怪男人死了,以如此奇怪的姿势坐在地上。
郁岸将破甲锥伸出去,拨开古怪男人的麻布外套,来印证心中的猜测。
果然如他所料,麻布衣袖之下空无一物,这古怪男人没有双臂双手,所以最初见他时,他用嘴去拨门把手。
那位死在木椅上、在羊皮册上书写悲伤心事的老骷髅,用嘴叼着羽毛笔,最初在住宅中见到的老人用嘴去开窗,骑独轮车的小孩儿们用嘴叼着糖果和风车,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全都没有双手。
一种不可深究的恐惧从脚下升起,寒意沿着脊柱上升,让人不由自主汗毛倒竖。
他僵硬回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描摹昭然的脸,目光下移,审视那双手。
而且,面试官不止有一双手。难道它们全都属于日御镇里不同的人们吗。
“看什么。”
昭然微怔,皮囊仿佛被锋利目光割开,将腥臭的丑陋的一切暴露无遗。
轻微的石裂声从远处向脚下蔓延,突然声响变得剧烈,卵石地缝皲分开来,顿时地面四分五裂,向下坍塌出一个无底的大坑。郁岸脚下瞬时空了,他弓身起跳,双手去攀边缘的裂崖,昭然神情骤变,跪趴到边缘去抓郁岸的手:“岸岸!”
但在有限的零点几秒反应的时间内,郁岸在昭然的手和断崖之间选了后者,两人指尖短暂相触,在簌簌砸落的碎石中错过了。
碎石如同狂风骤雨般向下坠碎,郁岸在坠落的失重状态中慢慢走了神,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重重砸落到金属表面,他甚至忘记感受四肢内脏袭来的剧痛,求生欲使他自觉抓住身边能攀抓的一切。
郁岸奋力抓住金属表面的一块凸起,将破甲锥狠狠插进铁皮中,才陡然挂住身体,停止无限向后滚落。
明亮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双眼,周围的风景在迅速后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雪割过脸颊,耳边汽笛声呜呜长鸣。
他挂在了一辆游荡在空中的列车上,列车轮下并无轨道,而是一片虚无深渊,回头望去,太阳和云层被甩在了车厢最后,天空中白昼与黑暗之间的分界像没搅匀的颜料一般分明,而这趟幽灵列车正在从极昼开向永夜。
第46章自抱家门
好冷!
光线逐渐被极夜吞噬,大片雪花在脸颊上拍打,郁岸悬挂在飞速行进的列车上,用尽全力攀爬到车顶趴下,紧握破甲锥的手已在寒冷中麻木,快要失去知觉。
这绝不可能是游戏内置场景,失落小镇场景似乎与现实贯通,这趟列车正开往它所参考仿制的原型——真正的日御镇。
按昭然所说,日御镇每年有一半时间处在毫无日光的极夜状态,那么这小镇的地理位置大概在南北极附近。
温度仍在以每十秒一摄氏度的速度下降,体感温度接近零下四十度,郁岸全身上下包括睫毛都结了一层冰霜。
列车呼啸穿过昼夜分界,郁岸身上的旅者斗篷也发生了变化,穿过分界线的部分麻布斗篷消失,留下郁岸原本穿在身上的纯黑兜帽,待完全穿越昼夜分界,郁岸在游戏中的旅者斗篷完全变更为现实中的纯黑套装。
在外套内衬里,贴着一枚黑色的半圆口袋形贴纸。
是从午夜商人那儿新买的核匣扩容,能存放四个畸核,刚买来还没用过,只把新买的那枚逆转童话核和从机械狼里抠出来的一级蓝核随手扔到里面了。
早知道就塞几个有用的核进来了!
这是脱离链接了吗?还是……
掉进了扭曲时空的裂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