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抬手轻轻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去,随后将她凌乱的发丝尽数拢到耳后,再替她掖好被角,这一切她都做的再细心不过,再平常不过,又再熟悉不过,曾几何时,朝汐每个朦胧间的梦中,她好像都似现在这样,熟捻不过。
随后她又做了一个令朝汐想不到的动作。
桑晴将手撑在她耳侧,缓缓俯下身,然后在朝汐的眉间轻轻落下一吻,她的动作极其小心仔细,像是对待世间的珍宝。
朝汐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子衿,你听着。”
桑晴放软了声音,深深地注视着她,那眼神好似想要把她融了去,她缓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定一般,一字一顿柔声说着,“对于我,你不需要害怕,我也不许你害怕,你所有被磨平的棱角都可以从我这再长出来,我知道,你对于我造成的所有创伤都不是出自己的本心,所以你不用担心会伤到我,你对于我,永远都不用感到愧疚,我是你的盔甲,不是你的软肋,懂了吗?”
朝汐愣了片刻,睫毛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
朝汐的喉咙处动了动,身体两侧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收紧。
她小姑姑这是……告白吗?
桑晴笑了一下,继续道:“你参军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就是一时赌气罢了,我就想啊,我的小子衿,从小娇生惯养的,半分委屈都受不得,军营那种地方对你来说简直就是炼狱,肯定玩够了就回来了,于是我就开始等,第一年你没回来,我只当你玩心未泯,第二年你跟随老将军北上,我觉得你是想去见识见识京城外的世界,可是等到第三年,我就慌了,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就在西北待一辈,不准备回来了,你走的太久,以至于我都快忘了你的容貌。”
她唇角微微卷起,可能是打算露出个微笑,但是失败了。
“这一转眼就是三年,人生中又有几个三年?又有谁会耗费了三年的光阴,去等一个根本不知道是否还会再回来的人?”
桑晴有些自嘲地笑一下,随后又自顾自地说,“你走的第四年,京城里就收到了老将军战亡的消息,你临危受命,封镇北大将军,我当时是打心眼里替你高兴,可是我却也知道,你被封了镇北大将军,若是北漠不退你便再无回京的可能,于是我就不准备抱希望了,就想着,你就守着你的西北大营过一辈子吧。”
朝汐的嘴唇嚅嚅着什么,却没说出声。
“可是你啊,你这小狼崽子。”
桑晴轻轻笑了一下,再次将视线转到朝汐的脸上,“我本都跟自己说了,两年,再等你最后两年,你若是再不回来,那我便真的再不等你了,我的婚约诏书,一直在陛下那儿存着,你都知不知道?”
“我”
朝汐听的心都碎了。
她知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若是知道又怎么会一走六年?她若是知道,又怎么会甘心让她嫁做人妻?
桑晴颤抖的声音带着些微微哭腔,她并不会抱着对方肆无忌惮的大哭一场来发泄,那将心事撕开了一点口子,细水长流往外涌的声音,像是有人将一把滚烫的沙子揉进她的心里。
“其实你回来,我本是可以抑制住自己的,可是”
桑晴顿一了下,“可是你带着个玉佩招摇过市,生怕我忘了你是吗?”
朝汐呆了片刻,想要抬手将桑晴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心口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痛楚,咬着牙没吭声,又将手收了回去,疼得悄无声息地蜷缩成了一团。
真的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