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受了伤,再加上又发热,库兰心中不是滋味,内疚到不行,帮她翻找出退烧药,不过不识汉字,还是得交给葛云雀自己辨认。
折腾一会儿后,葛云雀吃过退烧药,枕着长方形绣花枕头静坐会儿。
库兰说:“莱勒木,你去休息吧,我来陪着云雀。”
再说了,莱勒木还是未成婚的小伙子,怎么能守着一个姑娘家,要是传出去了,可对人家汉族姑娘名声不好。
到底男女有别,还是她守着葛云雀会更方便些。
“可是……”
莱勒木迟疑了会儿,他也知晓自己身份不适合留在这儿,可他就是不情愿走,他对这个姑娘很好奇,好奇她为什么会来到阿勒屯这个偏僻的村落,又为她的勇敢而感到莫名地骄傲。
她是他还未说出口,却已经在心底里承认的朋友。
库兰在他身上拍了下,像是拍打一匹在夕阳下顽劣不肯归家的小马,“快走吧,难不成还怕我会吃了她?”
她开着玩笑,让气氛更轻松些,毕竟一晚上的都在紧张中度过的,她不愿意再让眼前这个受了伤的姑娘再次想起那只凶猛的鹫雕。
“你走吧。”
葛云雀也开了口,她抬起嘴角笑了下,可以感受得出来,这个叫做莱勒木的青年,虽然已经大学毕业,身上却还是保留着少年心性,他恣意、散漫,面对爱人的离去会悲伤,也会很大度的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为她的婚礼演奏冬不拉。
如今他为了她,这个从远方而来的客人,也会依依不舍,不愿意离开。
“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在乎这短暂朝夕,我们还会有很多的日子可以好好了解对方。”
夜色浓稠的如同一池化不开的墨水,远处时不时传来鸟雀的尖声啾鸣,沾满了露水的青草像刀子般锋刃,泛着幽深的月色。
库兰脱去短靴,睡在葛云雀的身边,火炉上煨着水,随时都可以饮用。
轻而缓的呼吸声中,通铺上的两人却半点儿睡意也无。
“你在想事情吗?”
库兰翻了个身,侧着脸问,她身上有一股浓浓的奶香混合着酒香,却并不难闻。
葛云雀摇头,“没想事情。”
“那就是在想男人了。”
库兰一副‘在我意料之中’的表情。
葛云雀没料到她说话如此直白,她的个人情感向来委婉,就连当初和阮舒扬谈恋爱,一男一女也是经过了漫长的暗恋,才逐渐戳破了窗户纸,走到了一块儿。
和前男友在异地再度重逢的复杂情绪,始终找不到宣泄点,此时倒成了个好去处。
面对并不熟识的库兰,她反倒有了倾诉欲,“库兰姐,你在结婚之前,还谈过其他恋爱吗?”
”
没谈过,我是媒人介绍,相看后觉得还行,家里人就同意结婚了。“库兰的语气很平淡,不像是在说自己的情感,少了少女谈婚论嫁的娇羞,反而像是在讲述一段别人的故事,她只是个局外人。
葛云雀的倾诉欲好像淡了些,她想向这个年长她几岁的年轻妈妈取取经,现在却停留在了半道上。
“萝珊在结婚前谈过恋爱,那个人你还认识。”
库兰深邃的眼眸比水还润上几分,轻易就化解了她的困窘,略一笑,然后接着说道:“萝珊很喜欢莱勒木,我想莱勒木也是如此,他们俩是在阿勒屯长大的,按照你们汉人的说法,就是青梅竹马。”
青马竹马,是从小到大的情分,还未开口,便能从眼角眉梢知晓你我心意。
提到往事,库兰的脸上多了层温润的光泽,她陷入了回忆之中。
库兰刚嫁过来的时候,萝珊还只是个穿着粉色短袖衫,扎着独个马尾辫的小姑娘,喜欢跑到山沟处的小河流边玩耍,河流边上生长了许多的野生薰衣草和桑葚树,年少时的萝珊和莱勒木一众小伙伴最爱拎着大塑料袋边玩耍边捡干透的牛粪回来。
随着时光推移,小姑娘萝珊在草原风吹之下,逐渐长成了个大姑娘,如今她有了自己的新郎,身上披着纯洁的白纱步入了婚姻,而那个陪伴着她长大的少年,斜躺在山坡上吞云吐雾地看着比自己还要安逸、温顺的羊群。
葛云雀也想起了和莱勒木初次见面那日,她询问过他是否有喜欢的姑娘,他说了实话,也直面坦白自己的失意。
“缘分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