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了话,听雨不想留在大日头底下,转身回了正殿。
婉芙把长嘴壶搁置到原处,从袖中拿出帕子不紧不慢擦净了额头的汗珠,眼眸低下,若有所思。
圣驾临至咸福宫,这么大的事,是瞒不过的。
……
李玄胤为政勤勉,歇晌也不会贪多。刚过一刻钟,便起了身。
江贵嫔想皇上多留,撒娇地扯了扯男人的袖子。这日李玄胤心绪尚佳,多了些耐性,笑着拍了拍女子的手,只是这一眼里已对她的娇纵有了不悦。江贵嫔蓦地噤声,不敢再语。
大太监成德海见皇上起了,忙唤了人,麻利地伺候帝王更衣。
动作如行云流水,圣驾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殿前的銮舆就出了咸福宫。
江贵嫔眼巴巴站在门廊下望着,手中帕子捏得变了型。此时院里撒扫的宫女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慎触了主子霉头。
听雨走过来小声去劝:“皇上久不入后宫,如今来只看了主子,主子当高兴才是。”
“高兴什么!皇上来咸福宫却不临幸,本宫该怎么怀上种!”
江贵嫔自有娇惯长大,即便入了宫,有家世倚仗,也没人敢将她怎么样,性子便愈蛮横,除却在皇上面前能收敛些,私底下是愈肆无忌惮。
这句话可吓坏了听雨,忙垂下头提醒,“主子慎言,若叫有心的贱婢听去,岂不是拿捏住了主子!”
听雨是闺时身边伺候的丫头,这些年没少帮她做事,母亲知她性子骄纵,有意让听雨在身边提点,江贵嫔将话听进去,抿了抿唇,心中却依旧有火,“那个贱婢生的去哪了?”
听雨知主子这是在说婉芙了,遂回道:“奴婢照主子吩咐,打她去御膳房了。”
大热的天,去御膳房来回也要个把时辰,江贵嫔看了眼烈烈的日头,冷笑,“让她去吧,最好别回来了,免得在本宫跟前堵得慌。”
她入宫多年,始终不得子,母亲才咬牙将那贱婢生的送了进来,待送到皇上跟前,再去母留子,但她一见那江婉芙就烦得厉害,别说再替她养孩子,故而始终未将人送到御前。
江贵嫔正往回走,脚步忽顿了下,环视一眼跪了满园的奴才,狐疑开口:“霜降还没找到?”
这都快过一个月了,人就像凭空消失的一样,始终未出现。
提起霜降,听雨也是又惊又疑,默默摇了摇头,一言难尽道:“主子,霜降会不会已经……”
后宫里什么腌臜事没有,保不准霜降看见了什么,才叫人暗中灭了口。
江贵嫔脊背汗毛倒竖,蓦地打了个冷战,厌烦道:“算了,人没就没了,左右一个奴才,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再去找了。”
……
烈日当头,婉芙捧着汤水,帕子擦过面颊流下的汗珠,芙蓉如面,般般入画,鼻尖的一滴汗珠更是添上了婀娜风情,太过娇艳的一张脸,让人禁不住驻足多看几分。
婉芙走得不快,穿过了宫中甬道,不多时,抬起眼,就见一行人走了过来,她顿了下,微微弯起了唇角。
前头被宫人簇拥的女子穿着以金线织成的藕荷色宫装,雾鬟云鬓,眉眼飞挑,风华绝代,服侍的宫人无一不恭谨着伺候。
宁贵妃并未乘仪仗,宫人在两侧打着红缎七凤曲柄伞遮阳。皇上有多日未进后宫,圣驾到咸福宫的信儿很快就传遍了,她自是瞧不上那惺惺作态的江贵嫔,结果前脚刚去咸福宫请人,后脚就被拒了出来。定是那狐媚子在皇上面前卖弄了口舌,才让皇上拒了她的人。
宁贵妃心中气恼,不觉收紧了手心,掐得搭扶的手腕出了一片青紫。
灵双低低嘶了口气,觑到娘娘阴沉的脸色,清楚娘娘脾气,死死咬紧了唇,不敢出声。
她一抬眼,就见打远走来的宫女,忙道:“娘娘,是咸福宫的人。”
宁贵妃被移了心神,松开手,看过去。
烈日当头下,女子穿着浅色的宫裙,额间微微出了些薄汗,一张脸蛋娇艳如霞,好似清风都陶醉在了其中。
宁贵妃哪不知此人是谁,眸色一凝,冷声道:“果然是一府出来的狐媚子!”
“灵双。”
灵双会意,往前走了几步,手肘故意撞了下婉芙,婉芙似猝不及防,只听咣当一声,那描着青色花钿的汤蛊,咕噜噜滚到一人脚边,汤水溅湿了她的裙摆,手心一烫,猛地缩回袖中。
“大胆贱婢,冲撞了贵妃娘娘,还不跪下请罪!”
婉芙一双眼茫然地看向她,继而转向缓缓走近地宁贵妃,扑通跪下身,不偏不倚,正避过了那烫热的羹汤。她瑟缩着身子惊惶道:“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你是该死,这条蜀锦是皇上赏赐,就是赔上你一条命也不够。”
宁贵妃抚了抚云鬓,漫不经心道:“灵双,给本宫掌嘴,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
灵双听命,“啪”
的一声,手掌扇向女子侧脸。自跟了贵妃娘娘,她可没少掌人嘴角,手劲儿大得厉害,一巴掌就打掉了婉芙鬓间的簪。
婉芙眼睫颤动,嘴唇被她咬破,出了血水。她闭了闭眼,便是在这时,忽听一道人声,“爱妃这是做何?”
男人声线几分漫不经心,只是询问一问,并不关心一个被掌掴的宫人。
宁贵妃注意一直在跪着的女子身上,这才觉临近的圣驾,慌忙福身做礼,“臣妾见过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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