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到了晌午,殿门才再次打开,这回几个大臣几乎是互相搀扶着出来,面如菜色,听完皇上的决意,而今才真觉得变了天。
官员政绩考核,这是建朝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政绩考核也就意味着那些混于其中,企图蒙混过去的官员日子就难上加难,这大魏江山终究是换了天地。
……
这日吟霜斋出了几个提篮的宫人,要去御花园采摘海棠花瓣,捣出汁水,为主子做蔻丹。
一行由青竹引路,到了御花园,青竹将人分开几波,让婉芙跟着自己。
青竹在后宫待了多年,是有眼色的,待婉芙更是客客气气。婉芙知道个中缘由,并不戳破。
到了夏末,宫人将御花园换上了一茬花,婉芙摘了其中一个花瓣,扔到提篮里。
她绕过一条甬道,正要摘下一朵,听见隐隐的说话声,青竹走来,她伸指抵住唇角,示意噤声。
“陈贵人看6常在不顺眼,拿我撒什么气?吟霜斋围得跟铁桶一般,陈贵人有本事,就进去啊,何故跟我挑唆是非。”
说话的女子语气嘲讽刻薄,气得陈贵人险些跳脚。
“你!”
陈贵人指着齐贵人的鼻子,齐贵人可不是好欺负的,一手打掉她,“指什么指,你当我是6常在,随便让你欺负?”
齐贵人出身不高不低,脾气却是硬气,尤其对上陈贵人这般嫉妒四起,胡搅蛮缠的,她更是不会客气,一张嘴咄咄逼人,堵得陈贵人一句话都说不出。
假山后面,这宫里最是忌讳多长了耳朵嘴巴的奴才,婉芙并未想继续听下去,与青竹正要离开,前面又传来动静,她一急,拉着青竹钻入了假山的空洞之中。
打远走近的是宁贵妃,远远听见两人说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呦,当是谁呢,本宫在亭里坐了一会儿也不得清净,聒噪得让人心烦。”
陈贵人见来人是宁贵妃,嚣张气焰登时减了一半,慌忙跪下见礼,齐贵人跟着跪下来。
宫人打着缎面的大伞,宁贵妃睇了两人一眼,“两位贵人吵什么呢?”
见两人都不说话,她随便指到陈贵人。
陈贵人吞吞吐吐,“嫔妾与齐贵人起了争执,齐贵人嫉妒6常在有孕,嫔妾在劝导她……”
“姓陈的,你少血口喷人!”
齐贵人就没见过这么能推搡的,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
宁贵妃冷笑一声,“这么说,陈贵人是不想怀上龙裔?”
陈贵人大惊,慌忙跪下来,“嫔妾没有。”
“哦。”
宁贵妃似是倦了,懒得跟两人废话,“皇后娘娘不是教导我等要以服侍皇上为重,你们还整日在这里争风吃醋,惹得后宫争乱不休。本宫奉皇命辅佐皇后执掌六宫,该是罚一罚你们,长长记性。”
“既然是贵人,人就在这里跪着吧,跪到反省为止。”
婉芙躲避的假山倒算是隐蔽,两人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离开。
两人如常采花,对方才的事闭口不谈。
青竹是宫中老人,自是明白这规矩,管得了嘴巴。她余光见婉芙也一副缄默双口,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心底暗暗惊异,这种事,若是换成了别的进宫的宫人,过一段路就会忍不住说上几句,就是她当年憋在心里也是难受,与同进宫的小姐妹夜中不免说话。但这婉芙姑娘却一脸的淡色,这般心性智慧,果真不寻。
婉芙在想宁贵妃。
宁贵妃嚣张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她的父亲是为当朝左相,当年辅佐皇上登基,是一等一的功臣,在这后宫中,就是皇后也要相让三分。加之她本人生得明艳张扬,要得圣宠轻而易举,要罚两个嫔妃,别说是贵人,就是和她同品阶的贵妃也绰绰有余。
江晚吟在宫里不顺遂,大多都是因为与宁贵妃争宠,毕竟宫中姿容生得最为绝色就属二人了。
婉芙眼眸垂低,若有所思,一朵丹蔻花瓣在指尖下连带着根茎轻易折断,飘零到提篮中。
……
采够了花,青竹带着几人回吟霜斋。
甬道上遇见了几个小太监,远远地瞧是陈公公带的人。后面小太监怀里抱着一只黑猫,正是那日撞了6常在那只。
经过时,那只黑猫忽然嘶叫挣扎,从小太监怀中挣脱,灵活地跳到了紧跟在后面的宫女怀里。
那宫女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提篮中的花瓣撒了一地。
“快!快将那只野猫抓住!”
陈德海拍了把大腿,抓这只野猫可费了好大劲,结果就这么又让它给跑了。
婉芙也受了一惊,退到后面,那只猫扑完了宫女,紧跟着就朝她扑来,婉芙面色一变,下意识手臂遮挡住脸,手中提篮一沉,是那只猫跳到了里面,它嚼着带茎的花,喵呜了几声。
陈德海见婉芙姑娘受惊,险些吓得腿软,旁人倒还好说,若是婉芙姑娘让这畜牲给抓伤了,他可怎去向御前交代!
他走过去,趁着一众慌乱,无人注意,小声问道:“婉芙姑娘没事吧。”
婉芙只是受了惊吓,并未被野猫抓伤,她摇摇头,看着提篮中的黑猫正一无所知地啃着绿茎,轻轻抿唇,似是又被吓到般手心一抖,提篮随之落地,黑猫受惊,身子一跃到高墙上,瞬间不知所踪。
一脸无辜的婉芙:“……”
费劲千心抓野猫的陈德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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