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蕊挽着她胳膊,俩人继续逛。“一碗丸子汤而已,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俩一起长大,跟我斤斤计较啥。”
樊爱芳笑笑:“好几毛钱呢,要换我妯娌大嫂非追我们家去要不可。”
“你大嫂那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记不记得她刚嫁咱大队的时候,娘子居然穿着打补丁衣裳。说是借旁人衣裳还的时候人家要一个馒头。实际她那么抠,人家故意耍她。”
“对啊,她居然真的就那么结婚了。提起来还挺得意呢,说自己这样才是会过日子。集上卖的吃食,她一次都没买过。”
说着大嫂抠,俩人进了一旁的供销社。一进去棉布柜台摆着一溜的花布。一个女人正在被售货员抢白,她站在那里委屈的扭头瞅身边的男人。
樊爱芳拿胳膊肘捅捅孟蕊:“是孟香啊!没布票别买就是了。她拉着布不放,可不被人家给白眼嘛。”
孟蕊往前走几步,听到吴强安慰媳妇:“下回会有更好看的,保管比这回的漂亮。”
“这个青蓝色的做裙子好看。马上天暖了,我想做长裙,上身搭配白衬衫肯定好看。”
吴强皱着眉十分为难:“娘给的八尺布票让扯黑布,给爹做条裤子,剩下的做鞋。”
“强哥、”
孟香娇滴滴的叫一声,吴强骨头都酥了半边。过年的布票他俩全用了,这回是他几个姐姐给凑的。本来坚持要买黑布的,可瞧瞧媳妇娇花般的小脸,顿时有些控制不住手。
“同志……”
“给我扯八尺黑布。”
熟悉的声音让俩人回头,居然是吴强他娘。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阴云密布,望着孟香这个儿媳又气又恨。
“下地挣工分不如个孩子,花钱你倒是会败家。”
当着众人面一点儿脸都不给儿媳留,孟香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她转头望着丈夫,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隐忍不哭的模样。可晶莹的泪珠却不受控制的滴滴滚落眼眶。
美人泣露,梨花带雨。这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让多少大男人的保护欲爆棚,吴强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转头就冲他娘火。
“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我是你儿子,她是你儿媳,你这么给她没脸。不是当众扇我吗?咋,以后不用我给你们养老送终了?不用我给你们烧纸上坟是吧?”
“我……”
对于一个执着于生儿子传宗接代的人来说,独生子这话绝对一下掐住脖子。吴强他娘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对儿子如此维护媳妇伤心的不行。
“强哥,别这么跟娘说话。她是长辈,想咋骂我都行。”
孟香伸手拉住丈夫,这话说的又委屈又隐忍。人们的口风已经开始向着她说话。都觉得吴强他妈这个婆婆太欺负人了。根本不知道孟香把一家一年的布票全用在自己身上,好容易大姑姐弄来这几尺给老夫妻做条裤子,她居然又想霸占。
“我……我哪敢骂你。你嫁了个好男人,娶了媳妇爹娘都得靠边站。你身上光鲜齐整,我们裤子补丁摞补丁。好容易弄来点儿布票买了打补丁,你居然还要买了做裙子。”
老太太也厉害,短短时间已经掌握了跟儿媳交锋的诀窍。没跟平时似的撒泼逞强。这话一语双关,既点名了吴强不孝顺父母,也点名了她不顾公婆,只顾自己享受。
周围话锋又变,看着这婆媳身上衣衫的对比,觉得他们两口子的确不孝顺。
吴强被这婆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俩说话一个比一个会绵里藏针,独留他这个直肠子急的不知道该如何。
“同志,买八尺那种厚实的黑布。”
他娘伸手拽过布票,自己到柜台交易。售货员利索的扯了布收了钱票,老太太拿着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供销社。
吴强和孟香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脸上如同火烧。俩人低着脑袋准备穿过人群离开,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让他俩忘记了难堪迅回头。
“同志,这种青蓝色的给我来一丈。”
看到孟蕊大方的买布,手里的钱和票付了布钱还余那么多。孟香早忘了之前的尴尬,站在原地脚都不会挪窝了。
陈明宇考上大学都不要她了啊!为何她还挺高兴的模样。还有那么多布票,那么漂亮的花布买的时候眼都不眨说买就买。
堂姐消费的豪气刺激的她眼睛都红了,孟蕊手里那块儿青蓝色的布让她想起小时候的海魂衫。她期盼多年而不得,孟蕊却有两件可以换着穿。后来还是她使了手段,才让爷爷奶奶话让给她一件儿。
“香,别难过。等我有钱了,我给你买一大堆的漂亮花布,让你穿的漂漂亮亮。”
吴强的话将她带回现实,孟香机械的冲男人点点头,没敢对上孟蕊的眼睛,她转身跟着男人往外走。
没关系,没关系的。这些只是一时的,都是暂时的。
孟香失魂落魄的跟着男人出了供销社,返程的时候路上再次碰到孟蕊和樊爱芳。樊爱芳肚子大了走一走歇一歇,此时她俩正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孟蕊身边放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没少买。
“蕊、你买那么多布干啥?”
“看着好看就买了。”
“真是豪气。”
樊爱芳捅咕她一下:“说说,你家男人是不是没少给你寄东西?这布票也是他寄回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