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只能买挑剩下的肉了,君临微想到。
君临微的修为使他在多年前已经辟谷,可穿进来的灵魂仍然保留着凡人的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三餐,餐餐不落。加上还有个一顿吃两碗饭的孩子要养,君临微在餐食上从来不马虎。
排在君临微前面的几个镇民,手里都提着一个小篮子,估计是用来装肉的,他们彼此间站的很开,也从来不和对方说话。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镇民们分隔开。
朱屠户今天心情不好,君临微离的远,都能听见前头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拿着你的东西,快滚。”
不知是谁又是哪句话触怒到朱屠户,他将镇民放在案桌上的篮子一把扔到地上,指着最前面镇民的鼻子,呵斥他离开。
镇民没有做声,如一团逆来顺受的面团一样,一言不发地捡起篮子往回走,脸上也没有露出沮丧的表情,好像对这类事情发生习以为常。
君临微本以为是那名镇民不小心惹得朱屠户大怒,没想到,后面一连几个镇民,或驱赶,或责骂,全被朱屠户赶走。
君临微方才离那张案桌还有一段距离,前面的人全走光了,君临微就站在朱屠户的面前,直面着他。
朱屠户心情不好,要不,我还是不要触他霉头为好。君临微思索着,也想转身离开。
令人感到诧异的是,看见君临微时,朱屠户狰狞的面色收敛了不少,语气变得客气起来,完全没有之前叱责他人的样子。
“您想要哪块肉?要多少?我来切。”
朱屠户还想在脸上挤出笑容,殊不知故作和善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只会显得人更加滑稽。
想到方才耀武扬威欺凌其他镇民的情形,君临微才不想给这个两幅面孔的人好脸色看。
他没有理会朱屠户的殷勤,冷漠地示意自己想要的部分,全程没有与朱屠户发生任何交流。
朱屠户知道君临微不喜他,便开始专注切肉,不再刻意找话题。
等眼前的人安静下来后,君临微开始打量起他的外貌,同时,疑问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按理说,作为镇子里唯一卖猪肉的人,朱屠户应该很富裕才对,至少,他的日子要过得比普通镇民更好。
可朱屠户穿的一身破破烂烂的,光是补丁就有十多处,还有几块补丁连在一起,鬼知道这件衣服他到底穿了多少年。不认识的人,哪里知道这是屠户,只会往乞丐方面想。
君临微还注意到,朱屠户的左眼上有一条横穿眉骨的长疤,这道疤的由来想必已久,只剩下一圈新肉与周围的皮肤颜色格格不入,为他本就长满横肉的脸增添了几分恐怖狰狞。可以想象,最初留疤时,朱屠户经历了什么刻骨铭心的痛苦。
朱屠户用来拿刀的右手上缠满了绷带,泛黄泛黑的绷带将整个手掌重重包裹,使人看不见他的手指本来的样子。
疤痕,绷带,褴褛的衣衫,往往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元素,这些全都集中在朱屠户的身上。而此时的朱屠户,他正提着那把斩骨刀,狠狠地在砧板上落下重击,仿佛他切的不是肉,而是什么令他憎恨的人或物。
难怪其他镇民不敢反抗他,虽然不能以貌取人,可朱屠户这一身装扮,若非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很难亲近如此凶神恶煞之人。
君临微在心中想到。整个繁花镇,会有人与朱屠户处好关系吗?
就凭朱屠户方才驱赶镇民的态度,他并没有看出来,朱屠户有想与人结交之意。
正当君临微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哐当”
一声,方才还在切猪肉的刀直接摔在砧板上,铁柄落下时还荡起一圈圈回音。
朱屠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手上动作,恶狠狠地盯着某处,看样子,恨不得将目光所及之人千刀万剐。
君临微顺着朱屠户的目光看过去。
角落里站着一个中年人,灰黑色长衫,几乎和破旧的墙面融为一体。
见朱屠户注意到他,男人从角落中慢慢走出来。
这人的腿脚似乎有问题,君临微一眼就看出他的走路姿势不对劲。
男人看都没有看君临微一眼,直接和朱屠户对话,他的神情与方才惧怕的镇民们如出一辙,语气却十分坚定,像是非要从朱屠户这里得到一个回答不可。
“麻秆在你这里吗?”
朱屠户见惯了其余人胆小怕事的神色,哪里能容忍有人用这种态度说话,当即撸起袖子,想给这个出言不逊的人来个教训。
可君临微还站在旁边,岂能纵容朱屠户放开手打人,他轻拂衣袖,朱屠户脚下的地面就出现了一道不算浅的裂痕。
朱屠户忍了又忍,最终没有选择动手,但他也没有好心到回答男人的问题。
当时君临微以为是朱屠户偷男人的东西,见朱屠户没有动手打人后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没有想到白天遇见的那个人就是刘夫子,更想不到此麻秆非彼麻秆,是他会错了意。
刘夫子就站在朱屠户的对面,明明一个瘦弱矮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病弱书生样,比起之前在朱屠户面前唯唯诺诺的村民,不惧朱屠户那可以吞人的眼神。
朱屠户却不以为然。
刘夫子这种人,这辈子见得多了。
他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丝毫不知道在外人看来,笑容只是在他的脸上平添了诡异之色。
同时朱屠户在心底愈发鄙夷刘夫子。
满嘴都是什么道义啊,善良啊,大难临头还不是各奔东西,为了苟活不惜拿同伴的命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