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梯不隔音,都能听到楼下酒吧功放音响播的音乐声,好大好响。但正好契合了温童的心意,是Banetumber的《クリスマスソング》。自从这歌行之后,就取代了她心中所有圣诞必听曲目。
她几乎摸着黑拿到文件,又火折回货梯,怕还是怕的,脑子里各种恐怖情节轮番点映。
她笃笃上梯。子,嘴里没个停地念平安经,摁下楼层就关门了。
就在温童心下安定的时候,那梯。子落了两层,下楼箭头又陡然转向上,轿厢不受控地开始上升。
天知道,她当真在心里啊啊啊地尖叫了。开门瞬间也连忙转身向拐角,阖紧了眼,生怕看了什么脏东西或者拿锯子的屠夫。
阒静里,天外那歌曲放完了又来一遍,前奏是铃铛声,杳杳地,很有冬日感。
忽而,电梯门口的人说:“你转过身看看呢,哪怕是一眼。都不至于哆嗦成这个样子。”
这声线太耳熟了。豁眼怔忪间,温童想起曾在这歌热评区看到的一段话:
所有戏剧性的相遇、不甘心的久别重逢都应该配上这个前奏。
☆、Fina1:最长的电影1
其实,温童听见这人的声音比看到什么恶鬼脱画皮还惊惧。
为什么呢?因为他本身就带来了痛苦与挣扎呀,关于爱,关于暌违这么久的心境。正如许多人鬼殊途、女妖书生的爱情片鲜少去刻画厉鬼的可怖,
因为人心爱恨可怖多了。
“你点进快进呗。摸摸索索地电梯关门我就不给上了。”
她说着,身子依旧朝墙根。罚站状。
于是他进了门,脚步有声、关门有声,大衣衣摆猎猎地扫进她余光里。
二人在电梯下降的失重感里保持默契缄默。温童觉得今朝这度好慢,快一歌的时间了,还不到。她手指在墙上涂鸦般地画圈圈,画得顶认真。
以至于有人静静看了这光景许久,她都没察觉。
自然也意识不到她今天好漂亮。毕竟是“见公婆”
,妆容极有仪式感,长净绾着,白颈项上翡翠耳环俱是晔晔。
配上总是鲁莽迷糊的作风,就显得美而不自知了。
赵聿生无端心想,永远年轻、难得糊涂也是一种本事。
快到底的时候,他终于开腔,“你这个遇到墙角还往前走的姿势在游戏里叫bug。”
颅内小剧场是,那小人两条腿会不停地动,没准一部分躯干还会穿墙。总之尤为鬼畜。
温童瞬间泄气并恼怒,臭人就这么擅长煞风景!ky精!
即刻就杀气值拉满地转头瞪他。偏偏这一对视,看到的赵聿生不无平淡之色,只是垂眸看她,好像那样吐槽才不是为了吵嘴,或者激怒她,而是,“终于肯看我了。”
温童被这“温柔刀”
杀得一阵噎语。
“你今晚好诡异啊。出bug的是你罢。”
“我很清醒正常。没嗑。药没喝酒四肢健全脑波稳定,唯一的bug大约就是心律不太齐。”
叮地一声,电梯门和温童的脑子齐齐作响,“为什么不齐?”
赵聿生无声审视她,像在判断这人真傻装傻。二人视线交汇过五秒了,他突地别开,煞有介事貌,“因为刚刚那一下真以为是电梯惊魂。”
“呵呵,彼此彼此。”
二人一道门外去,那保安见着某人还恭敬寒暄,易主不易仁。温童这才想起问他,为什么来公司?转念又想,哦!辞了职就是外人呀,保安还放他进来,无备乃患!
她不晓得自己鞋高跟就挨着台阶,赵聿生扽着她胳膊站过来,再认真回答,“我来取东西,白日里没时间,得空了员工又下班了。所幸大叔饶情,放我上去几分钟就下来。我一没贼心二没行窃工具,只是不想白跑一趟,时间好宝贵的。这样解释可以嘛?”
说得笼统,点真让她晓得时间是打牌打没的,有得吵。
温童冷哼并冷眼,“下不为例哦。公司门禁系统又不是吃干饭的。”
有人轻笑,“不会再有下次了。”
好奇怪。大抵光火的时候对方反着来更叫你痛快酸爽吧,赵聿生一贯也是如此的,眼下他突然顺着话锋说,温童就捶上棉花般地哑口了。心也无限得下落。
仿佛话赶话的快节奏电影突然打上个end,猝不及防,陡转直下。而女主角忘了剩下的台本,男主角也没所谓状:
什么都不必说。我的戏份已经杀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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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在下且下得更紧,大楼门前、人行道两旁的花草锦重重浇了一地。上海这么早落雪也是罕见。
那几名保安烘着个暖炉,双手袖在口袋里,围坐间哆哆嗦嗦地聊些家长里短,聊今年会是个寒冬。某一刻,温童忽然现,一个大集体的经营、维。稳里,当你登得越高,确实很少会听底层的声音或心声。听是其一,共情才更难得。
谁知道温沪远是否经历过她这个阶段。然后“思想境界”
一步步往上攀,正如社会阶层是一座七层塔,等他攀顶羽化了,就听不懂人间的喜怒哀乐了。
如此想着,温童就凑到保安边上,加入群聊。
他们都是爷叔年纪的人,有一辈子打光棍的,亦有妻女成双的,也有老父亲在家养病反把病养家里的,各有各的奔头。捧着那种带把茶杯,茶叶能翻来沥去喝好几轮,别具从容。个别手指上还有痛风石,肿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