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金花把毯子扯好,瞥他一眼:“你怎么不添件衣服?不冷啊?”
蔡光辉给自己也倒了杯热茶,自信道:“不冷,我可是可以游冬泳的人。”
高金花不客气地拆他台:“但你秋天就穿保暖内衣了耶。”
蔡光辉差点儿呛了茶水,咳了几声,小声嘟囔:“南方的湿冷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入骨的。”
——前几年有一年刚入秋,降温,他晨起觉得冷就多添了条厚棉裤,后来去喝茶时无意间被一众小现,至今每年秋冬聚会时都会被群嘲。
“哈哈,老寒腿就老寒腿,别赖天冷。”
“什么老寒腿……没有的事,我这叫注重养生。”
“对对对……”
两人本来就坐得近,为了不影响别人聊天,声音越压越低,脑袋也越靠越近。
直到现别人看着他俩捂嘴偷笑,两人才清清喉咙坐直身子。
快到退休年龄的中年人聊天的尽头都会落在孩子孙子身上,他们就像陀螺,大半辈子都绕着孩子们转。
一开始高反的那对夫妇是白手起家做实业的,唉声叹气说别说现在行情不好,就算行情好,赚再多都不够儿子儿媳孙子们啃老,一家四口的日常开销都问他们二老要,但样样都要最好,小孩要穿名牌读私立,大人要饮靓酒揸豪车,前年刚买的保时捷,今年就说车旧了得换了。
羊肉串吃太多的老哥是一行人中年纪最大的,还差一年就六十了,但他老来得女,今年女儿才十五岁,他自己身体又有些小病痛,生怕活不到看着女儿出嫁的那一天——尽管这几年女儿进了叛逆期,总骂他是“臭老头”
“死老头”
,但他还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摔了儿子航拍机的父亲今晚有些放纵自己,喝了不少,忽然不知想到什么,悲从中来,捂脸啜泣,身旁妻子也伤感,但两人最终什么都没说,一同起身回自己的木屋。
等他们走远,高金花才皱眉问蔡光辉:“老罗他们怎么回事啊?”
她现老罗夫妻难过的时候,团友们都面面相觑并抿紧嘴,应该是知道个中缘由。
“哎,他们……”
蔡光辉抬头,确认老罗夫妻进屋了,才再次凑到高金花耳边,说,“他们本来有两个儿子的,大儿子好多年前去世了,两人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小儿子身上。但前几年小儿子跟他们摊牌了,说自己不喜欢女生……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挺多人知情,有段时间两父子矛盾挺大,那小孩抑郁还……”
蔡光辉没明讲,伸直食指,在另一手手腕虚虚划拉了几下。
高金花立刻明白,睁大眼,小声问:“人没事吧?”
“没事,还好现得及时。”
蔡光辉感叹道,“现在嘛,就是老罗两夫妻妥协了,自行消化,努力和解。但你也知道我们这边的人思想有多古板传统,一时半刻要完全改变想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心里啊,多多少少还是会难受的。”
高金花嘴巴张开又阖起,半晌不知要怎么回应。
她自认思想开明,可她的观点仅能代表她自己,没办法代表其他人,老罗夫妻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愿不愿意改变也不是旁人劝两句就能过去的事儿。
总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高金花叹了一团白烟:“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啊……”
“是啊,尤其男孩子,真是十个有八九个不省心。你看阿年,从小就是个刺溜仔小流氓,要不是他自己想通了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定下性子,我是真怕哪天我白头人送黑头人。”
蔡光辉把她手里的杯子拿过来,将已经变凉的茶水泼倒在身后砂石地上,重斟了杯热茶递过去,“你家还好,三个姑娘能干还孝顺,丝毫不用你操心,老四嘛,从小就心善,只要这份善一直握着,断不会走歪到哪里去。”
高金花摇摇头,又叹:“哎,你想得太简单……要操心的事多得去了。”
听出她的语气里难得有些沮丧,蔡光辉问:“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孩子们出什么事了?”
许是今晚听到了太多别人的家事,许是有些话憋心里太久想找个出口,高金花有了些许倾诉的欲望,她垂眸盯着摇晃的火苗,声音低下来:“前阵子,我那二女婿……前二女婿来找我谈了谈话。”
“前二女婿……?”
蔡光辉抓住字眼,直接问,“老二和他分了?”
“嗯,有一段时间了。”
蔡光辉有些意外:“那么突然……什么原因啊?”
高金花低声喃喃:“老二说是两人性格不合,生活习惯不合,和平分开。”
“那你女婿来找你谈什么?”
“向我道歉,为伤了老二的心道歉,为不知会我一声就做了离婚的决定道歉。”
蔡光辉更惊讶了:“天,他们离婚不告诉你一声?那你不得气得突突叫?”
他会这么说,不单单是因为知道高金花的喜恶,更多是因为他同为父母,知道孩子哪些无心之举会让他们伤心难受。
果然,高金花杏眸圆睁,像找到统一战线的战友,连连点头。
“对!那天老二突然拉着行李回来,还给我嬉皮笑脸,说‘亲爱的妈妈我离婚啦’!”
她掐着嗓子学游虞的语气,下一秒变回自己微哑的嗓音,“哇噻,差点儿把我当场气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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