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昭公八年
公元前534年,鲁昭公八年。
八年春,石言于晋魏榆。晋侯问于师旷曰:“石何故言?”
对曰:“石不能言,或冯焉。不然,民听滥也。抑臣又闻之曰:‘作事不时,怨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凋尽,怨并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
于是晋侯方筑祁之宫。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君子之言,信而有征,故怨远于其身。小人之言,僭而无征,故怨咎及之。《诗》曰‘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唯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其是之谓乎!是宫也成,诸侯必叛,君必有咎,夫子知之矣。”
八年春,晋国发生咄咄怪事,魏榆地方有一块石头居然说话了!晋平公听到这个消息,便问盲人师旷(字子野):“石头为什么说话?”
师旷回答:“石头不能说话,想必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附在它身上才能发声吧。否则的话,就是老百姓听错了。话又说回来,下臣听说,做事情不合时令,怨恨的情绪就会在老百姓当中传播,也有可能导致不能说话的东西说话。现在您的宫殿高大奢侈,民间的财力被用尽,怨恨和诽谤接踵而来,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的生活。石头说话,不也是应该的吗?”
这也是先秦儒家的观点,世上所谓诡异之事,都与百姓的喜怒哀乐和政权的兴衰存亡有关。当时,晋平公大概是想把楚灵王的章华宫比下去吧,正在大兴土木建造祁之宫,民间怨言颇多,卿大夫也很有意见。听到师旷这样说,羊舌便感叹道:“子野说这样的话真是君子啊!君子说话,诚实而有依据,所以怨恨远离他;小人说话,虚伪而没有根据,所以招致祸患。《诗》上说,‘不会说话多么可悲,话从他的舌头出来,只能给他的身体带来劳累。会说话是多么好的事,巧妙的话如行云流水,使他自己安居休息’。说的就是这个吧。这座宫殿的落成之日,就是诸侯背叛晋国之时,国君因此而将受到惩罚,师旷这位老先生心里是很明白的啊!”
陈哀公元妃郑姬生悼大子偃师,二妃生公子留,下妃生公子胜。二妃嬖,留有宠,属诸司徒招与公子过。哀公有废疾。三月甲申,公子招、公子过杀悼大子偃师而立公子留。
夏四月辛亥,哀公缢。干征师赴于楚,且告有立君。公子胜诉之于楚,楚人执而杀之。公子留奔郑。
书曰“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
,罪在招也;“楚人执陈行人干征师杀之”
,罪不在行人也。
陈哀公有三位夫人,元妃郑姬生了世子偃师(谥悼),二妃生了公子留,下妃生了公子胜。三位夫人中,二妃最受宠爱,连带公子留也受到宠爱,被托付给司徒招与公子过教导。陈哀公患有久治不愈之症,是年三月十六日,公子招(即司徒招)、公子过杀掉世子偃师,改立公子留为世子。
四月十三日,陈哀公上吊身亡,至于是被逼还是自杀就很难说了。对于公子留一伙来说,最重要的是得到楚国的承认,于是派行人干征师到楚国报丧,同时报告已经立了新君。公子胜也跑到楚国,起诉公子留一伙谋杀世子偃师并取而代之。楚国人主持公道,逮捕干征师并杀了他。公子留得到消息,赶紧逃奔郑国。
《春秋》记载“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
,说明罪在公子招;“楚人执陈行人干征师杀之”
,说明干征师作为专门办外交的行人,是没有罪的。
叔弓如晋,贺祁也。游吉相郑伯以如晋,亦贺祁也。史赵见子大叔,曰:“甚哉其相蒙也!可吊也,而又贺之!”
子大叔曰:“若何吊也?其非唯我贺,将天下实贺。”
鲁国的大夫叔弓前往晋国祝贺祁之宫落成。郑国游吉陪同郑简公前往晋国,也是祝贺祁之宫落成。晋国大夫史赵见到游吉,说:“大家互相蒙骗也太过分了!明明应该吊唁的事不吊唁,反而都来祝贺。”
游吉当然知道史赵是什么意思,但又不能正面回应,只能装傻:“说什么吊唁啊?非但我国来祝贺,天下诸侯都来祝贺呢!”
秋,大于红,自根牟至于商、卫,革车千乘。
秋天,鲁国在红地大规模检阅部队,自根牟至宋、卫边境线上,全国动员,累计出动革车千乘。
七月甲戌,齐子尾卒,子旗欲治其室。丁丑,杀梁婴。八月庚戌,逐子成、子工、子车,皆来奔,而立子良氏之宰。其臣曰:“孺子长矣,而相吾室,欲兼我也。”
授甲,将攻之。陈桓子善于子尾,亦授甲,将助之。或告子旗,子旗不信。则数人告。将往,又数人告于道,遂如陈氏。桓子将出矣,闻之而还,游服而逆之,请命。对曰:“闻强氏授甲将攻子,子闻诸?”
曰:“弗闻。”
“子盍亦授甲?无宇请从。”
子旗曰:“子胡然?彼,孺子也,吾诲之,犹惧其不济,吾又宠秩之——其若先人何?子盍谓之?《周书》曰‘惠不惠,茂不茂’,康叔所以服弘大也。”
桓子稽颡曰:“顷、灵福子,吾犹有望。”
遂和之如初。
鲁襄公二十九年,齐国平定庆封之乱后,公孙虿(子尾)和公孙灶(字子雅)便成为齐国的权臣。二人同出一门,都是齐惠公的孙子,世称“二惠”
。鲁昭公四年,公孙灶去世,其子栾施(字子旗)继承家业。鲁昭公八年七月八日,公孙虿去世,栾施却想要“治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