腋下夹着旧头盔穿着洗旧迷彩外套的老人,穿着臃肿烫着一头小卷毛的妇人,甚至有穿着脏兮兮校服的高中生,戴着围裙还没摘下来就匆忙赶来的干瘦老太太……
雷霆看着他们骂骂咧咧地进来,又一一被家人领走。
他一双深邃如星辰的灰色眼睛盯着他们看,他们每个人都有归处,深夜犯了事也有人来接他们回家。
只有他,只剩下他一个人。
说实话,雷霆从前几乎很少察觉父亲的死,母亲的疯病到底给他带来了多少影响,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好像没有一个亲人能在冬日的深夜肯把他从这牢房里接出去。
……阮季玉。
他闭上眼,合上他几万块的羊毛大衣躺在硬板床上,阮季玉会来吗?
律师固然可以把他捞出去,但没有人会在警局门口等他。
楚喻天?楚喻天或许会来,但还是算了。
母亲在疗养院睡的好不好?雷霆想不出她在疗养院里,每天对着白墙,就像自己现在这样,她都在想些什么。
他这次冲动被抓,舆论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影响,股市跌一些倒没什么,如果因此让股东大会不满,对他投反对票,他就会有麻烦。
阮季玉脚腕和脖子上的……
他怎么会有那样一双让人想去爱,又毫无爱意的眼睛。
他到底在做什么,像是散乱无章,可又冥冥中有什么目的,那会是什么?
下次见他,一定要和他说清楚,他改主意了,不想取消婚约了。要让他答应,他一定要答应。
雷霆安静地躺在床板上,一夜未眠。
直到身后的玻璃门被人用手指轻敲了三下,雷霆这才睁开深褶的疲惫的眼皮,转过头看向玻璃门那侧雪白明亮的灯光——
灯光里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雷霆一阵恍惚,仿佛身处幻境。
警察刷卡给他开门,进来给他打开手铐,“你等会就可以走了,你家里人来接你。下次别妨碍公务,我们阮队脾气暴,您也多担待。”
后面的话低声说,雷霆认出他,他是跟着阮伯安的一个小警察,看来是害怕自己记恨他师父,所以才来说软话。
“转告你们阮队,我给市局捐十万,把设施翻修一下,床板太硬了。”
小警察僵硬地抽了抽嘴角,出去报备去了。
只留下雷霆和阮季玉,隔着一扇玻璃门互相看着对方。
“三个小时以后,盛天娱乐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你这次进来的谣言。”
阮季玉按下门边的通话键,单方面对他说道。
雷霆皱眉:“新闻发布会?谁发起的?”
阮季玉猜得出他问的是什么,道:“我签的字。”
雷霆看着他,好几秒没说出话来。
“只有我能替你签字。”
阮季玉说。
雷霆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阮季玉的视线也随之下移,看到他鲜明的喉结。
“……你在帮我?”
雷霆抬起手,按住面前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