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季玉,他知道李枫的秘密,知道雷家的牵连,文正隆甚至不能确定他现在究竟知道了多少。这样危险的人,文正隆绝不能留。
阮季玉就像是毒蛇,雪白的,看起来纯良无害,但毒牙里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他惯会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手段,把每个人都迷得围着他转,文正佟是,雷霆是,阮家的那两个哥哥是,就连那些天天叫他“小玉玉”
的愚蠢的粉丝也是如此。
他们都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是只无害的小动物,但只有冷血动物,才懂冷血动物的眼睛。
文正隆从见他第一眼起,就知道阮季玉是什么样的人。
文泰麟还异想天开,想让他成为文家的二夫人,替文正佟操持家业,哈哈,若真是让这条小白蛇进了文家,文泰麟那个老东西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感情于这种人,只是一个好用的道具,上一秒还在温存,下一秒就可以把子弹打进你的胸膛。他甚至不会眨一下眼睛,就算雪白的脸颊溅上对方的鲜血,他爱意的微笑也不会动摇一丝一毫……和这种人谈爱?就是天大的笑话。
文正隆可以不杀文正佟,甚至可以不杀李枫,只要给够这条贪婪的小狗足够的筹码——但阮季玉没有来路,他太干净,又太危险,他必须死。
海边百米的悬崖,下面就是礁石急浪,冬天海水深黑,掉下去必死无疑……
他会把这一切都推到李枫身上,伪造李枫叫他去悬崖见面的证据,反正李枫一定会因为注射违禁品过量而死,一箭双雕。
只要阮季玉敢来赴宴,他就必死无疑。
这就是为这条小白蛇准备好的,最终的落幕礼。
海上。
风平浪静的夜晚,大海如同一块荡漾着银亮波纹的巨大金属,沉重地坠在船底,优美的脖颈在舷窗的月光下低垂,一只大手托住了他。
“啊……不行了……”
“再坚持一下。”
“医生,您能快点吗?他都疼的冒汗了!”
雷霆托着阮季玉的身体,赤着上身的阮季玉正扎了满背的银针,戴着老花镜的中医在他身后施针,闻言从眼镜的缝隙里鄙视雷霆:
“疼就对了,要不然怎么叫治病?他身体底子太虚,要不是遇到我,别的大夫都不收他这样的病人!怕砸了招牌!好了,忍半个时辰,再叫我来起针。”
老大夫走到门口,回头道:“对了,半个时辰是一个小时。”
阮季玉的骆驼终于被压倒,绷不住了,一口咬在雷霆肩膀上。
雷霆嘶了一声,安抚道:“我在呢,疼就叫出来,别忍着,亲一下就不疼了……”
阮季玉双眼泛红,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脸:“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事……”
“这真的不会有副作用吗?你现在浑身都水淋淋的。”
雷霆环抱着阮季玉的身体,像是抱着一团软体的小白猫,只不过是会咬人的那种。
阮季玉没有多余力气抵抗他,只拽着他的领子把他的脑袋拉下来想骂他几句,可一抬头,看见雷霆在吊灯的阴影里垂目,背光让这个男人的眉眼显得俊美无双,像是滚了一层灯火的金边,薄汗打湿了雷霆的额发,他染黑的额发垂在眉上,一双原本凌厉的眼睛现在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看。像一头蠢笨的大狮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阮季玉动了动嘴唇,原本骂他傻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开口却变成了:“……不会扎死的,刘大夫有分寸,只不过提升一下身体的状态,回来以后多睡一段时间就恢复过来了。”
“他?我看不出他的分寸在哪。我五年前在y国留学的时候,遇到过一个邪教徒,宣传什么东方神力的教派的,就长他这样。”
雷霆担忧地说着,手臂却将阮季玉托得更紧,阮季玉被他的话逗得没好气地乐了一下,十几分钟后他也逐渐习惯了这种痛感,眯起眼倚靠在雷霆肩窝上,看着他低头的眼睛,炫目的吊灯,好像他第一天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就是像现在这样躺在雷霆怀里,那时候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让阮季玉觉得危险,但现在雷霆身上的气味干净又温暖,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水香烟味都离他远去了,这个男人好像脱胎换骨过一样。
阮季玉仰脸看着他,一时竟有些不知前世今生似的不清醒。
“……讲讲你留学时候的事情吧,我想听。”
雷霆愣了一下,捏住阮季玉的一只手,嘴角提了提,想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但却没有说。
“你呢?我从没听你讲过你的过去。我总觉得你不像在阮家长大的,阮家的土壤长不出你这样的人。”
雷霆说。
阮季玉迷迷糊糊看着他,笑了一下。
“我的过去很糟糕,你知道了,就会厌恶我。”
阮季玉反手抓住了雷霆的手指,用了些力度,像是要抓住他火热的体温。“我不想让你知道。”
雷霆看着他,少见地没有笑,他看着阮季玉看了很久,才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只会觉得后悔,后悔没有早点遇到你,若是早些遇到你,你就不会一个人默默走了这么远。”
一滴水从天而降,砸中了阮季玉胸口最柔软的一部分。
阮季玉顾不上疼痛,两耳泛红,深色的眼睛里荡漾了一下波纹,但面上却依然只是克制地笑了笑。
他抬起手指,点了一下雷霆的下巴:“我有一个老师曾经对我说,我的一生都不能信任任何一个人,注定是要背后空空地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但我现在把背后的空地交给你,不是因为我信任你,而是因为,如果是你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