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后门没走几步,主仆二人就十分默契地停下了脚步。
她们的面容,经历了岁月的侵蚀,已经出现裂纹。浑浊的眼睛里,却有藏不住的笑意,弯弯的,就连空中高悬着的峨眉月,都要稍逊几分。
一主一仆互相打量一番,都从对方眼中里看出了八卦的意味。
“夫人,那孩子会不会太小了些?”
“好像……是小了点。没事儿,我看她心意至诚,很是中意。”
一晃十年过去了。每天夜里,老夫人只要一躺下,当年的事就如潮水般历历在目。
后来她有了个习惯,每夜入睡前,都要在尘轩寺里打着灯笼,一个人转上许久,直到困倦得倒头就睡,便不用去想。
黎儿一天天大了,自己也一天天变老。即使近些年慢慢从往事中走了出来,可多年来的习惯确是再也戒不掉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昔人已逝,她只希望黎儿不要再执着于那些无谓的恩怨。代替他父亲,好好活着。
“阿锦,尘轩宫早就随着宫主一起埋葬了,我也不再是过去的宫主夫人,你还是和当年下山修炼时一样,唤我上官仪吧。”
“只要少宫主在,尘轩宫就一直在。”
司黎之母,上官仪,年轻时曾拜入仙门,但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被费了一身修为。上官夫人素来耳聪目明,夜里又静,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听得格外清楚。
她现,打今年开了春起,在夜里经常能听到瓦片碰撞、树枝折断的声音。开始没觉得不妥,可时间一长,难免起了疑心。直到老宫主祭日那次,才终于见到所谓的“贼”
。
那天晚上,月亮躲在云里,天色暗沉沉的。女孩儿一袭绿衣,背对她站着,全身笼罩在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下。她只待了片刻,便和来时一样,悄悄离去。
夜幕,像是被人泼了墨水,找不到一颗星星。不知何时,月光失去层层叠叠的遮掩,流泻千里。
她在落兮站在墙头的瞬间,恰巧看到了女孩儿的面容。“苏冥。”
她的唇片微微颤抖,“不,不是冥儿。”
这个孩子,竟和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的苏冥是一般年纪,又同是那般清丽的面容,干净的双眸。可她比得冥儿……始终是少了几分灵气。
落兮的身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么幼小的身躯,立在风中,倔强而坚强。
她信步走到银杏树下,竟真的瞧出了些端倪。那姑娘不知是用了什么仙术,银杏叶片里密密麻麻布满了字迹,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但在白天,如果不认真观察,还真分辨不出。
“那孩子,有心了。”
想当年,自己也是这般……
“夫人,夫人?”
阿锦轻轻拉了拉上官仪的袖子,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便清了清嗓子,喊道:“上官仪!”
老夫人瞬间回了神,有些恼羞成怒。
“上官仪,你看,那是少主吗?”
她循着阿锦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远处长廊上一袭步履慌乱的背影。
“这孩子,走得真急。”
上官仪一拍脑门,“对了,小兮儿还睡着呢,夜里着凉了怎么办?”
兮儿刚想站起身,耳边有脚步声传来,她又闭上眼睛,决定静观其变。
阿锦轻轻推了推兮儿,“姑娘,姑娘。快醒醒,你怎么能睡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