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突然起了风,吹得没有用叉杆支撑的窗子猛烈拍打了几下窗框。魏青崖起身去关窗,神情注视外面夜色许久,才走了回来。
“是从窗子攀爬进来的。”
他淡淡道,神情却有几分不安。
若那些人不死心,今晚必然不能安眠了。
林钰只轻轻嗯了一声,抬手给他添了一杯茶。
她脖颈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白色丝帕绕着脖子缠了几圈,此时看起来竟有些略显诡异的可爱。那刀伤不大,就是蛮深,显然是用利刃强抵之下留下的。查验的大夫说,还好离血管远一些,不然就麻烦了。
医者说麻烦,多半是不容易救活的麻烦。
然而面前的女孩子只点了点头,又任那丫头帮她涂抹过脚踝的伤口。紫红色的药水明显兑了烈酒,然而她只是锁了锁眉头,似乎这样的伤痛都是寻常事。
果然,她如他所想,并不是个娇滴滴的性子。
她一双眼睛只是时不时看向床上的伤者。
苏师傅。
魏青崖也是认识的。就是他那日里去魏府拿走了他的画,那种行事间的从容不迫,眉眼里隐隐的孤傲,他尤为注意。
看来这人不仅仅是个小师傅,还是林钰尤为在意的人。
陈管事和芳桐中间回来过一次,现在又各自把林钰房间那水盛放在小桶里,整个洛阳城跑着去打听水里是什么药物。估计这一晚上,所有的药馆郎中家的门,都会被这两人敲开。
魏青崖觉得他这时候留下来不走,才是君子之风。
君子临危不惧,君子舍己勿疑。
“魏少爷是怎么来的?乘坐马车还是软轿?”
林钰忽的问道。
魏青崖看向苏方回的视线收回来,温和道:“我是走过来的。”
他的确是走过来的。从怀风楼出来的时候,吩咐小苏先行回府,自己也没有安排车马跟随,便快步疾行而来。也曾穿过一两条安置花灯的街市,可是没有心情赏玩。
“听说魏氏在洛阳城也置办了不少产业,这里的别院建的尤其漂亮。”
林钰嘴角弯弯,微微笑道。
这是在催他走了。
魏青崖一笑,道:“不过眼下晚了,我今晚就歇在盛昌客栈好了。现在回府,又累得下人们一阵慌乱,还不如宿在外面自在。”
林钰低头捧起茶盏,默然片刻。
他就是这样的人,总是为别人考虑。
他不说不放心林氏今晚的安全,只说是回府不便。之前以为他邀请林氏加入商会是为了抱团取暖,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只如此罢。
难道上次认出她后,便一直想着三年前京城斗诗会上的少年之谊吗?
就像前世他们喜烛下相见,他认出自己原来不是个陌生人,便开心得举起了酒杯。
“魏少爷,”
林钰慢慢抬起头,眸子里有略微清冷的光,“其实我记得你的。”
魏青崖一怔,握杯的手渐渐用力,脸上却仍是温和清爽的神情。
“原来你也记得啊。”
他说,轻描淡写地。
“那时候我年纪小,还没有正式谢过。”
她说着,手撑着桌面站起来,勉力一礼。
魏青崖忙站起来,几分无措地,看着她又坐回去。
她记得那年他们在京城的相会,这本是他一直在心中揣测的事。如今她说了出来,自己应该喜悦的。可为什么,却有些轻微的尴尬呢。
大概是因为,她说着谢谢,眼睛里却有一种明显的疏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