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被王氏叫醒的时候,外面天还没有亮,正滴滴答答下着雨,寒意逼人。
王氏把一个小袄放在了玉芝床上:&1dquo;今天天冷,你穿上袄。”
玉芝很快从温暖的被窝里坐了起来,拿过小袄开始穿。
王氏纳罕:&1dquo;咦?平常每日叫你起床都要三请四请的,今日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
玉芝抬眼看向王氏:&1dquo;我不是得跟着你和我爹么?万一你们出去了,我奶把我卖了可怎么办?”
黯淡的卧室内,玉芝那双杏眼亮晶晶的,看得王氏一阵心酸。她强笑着道:&1dquo;是呢,你看你娘,说过的话一会儿就忘记了,还没有我闺女记性好!”
洗漱罢,玉芝见明间的小桌上就摆着两碗青菜玉米糁汤,便问道:&1dquo;我爹在正房堂屋吃饭?”
王氏拿了青瓷调羹给了玉芝,口中道:&1dquo;他倒是想呢,可哪里有时间,毕竟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
她自己也坐了下来:&1dquo;你爹今日买了杨官寺杨大郎家的猪,天不亮就杀猪去了,到时候给杨官寺唐二宝家留半扇让他家卖,你爹挑回来半扇咱们自家卖,咱们西河镇小,一天卖不了那么多肉。”
杨官寺是西河镇南边不远的一个村子,陈耀祖每天杀一头猪,自家卖不完,都是分给杨官寺的唐二宝一半让唐二宝卖。
玉芝舀了一调羹青菜玉米糁汤吃了,现是用骨头汤熬煮的玉米糁和菠菜叶,瞧着不怎么样,滋味还可以。
王氏见玉芝吃的香,就拿了调羹往玉芝碗里舀了几调羹汤。
高氏会过日子得很,每顿饭不管稀稠,每人只能一碗,玉芝正在长身子,一碗青菜玉米糁汤怎么可能吃饱。
玉芝没有推让。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真是瘦成了皮包骨头,一阵风都能吹走。
用罢饭,王氏要去灶屋刷碗刷锅,玉芝也要跟着过去。
王氏舍不得女儿干活,低声道:&1dquo;你在屋里歇着,我去就行了!”
玉芝抿嘴笑了:&1dquo;我的娘,我已经歇了两日了,再歇的话,奶奶怕是要蹦起来了!”
王氏想了想高氏蹦起来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太形象了,不由笑了起来,便带着玉芝去了灶屋。
玉芝跟着三婶董氏在灶屋里刷碗,王氏端了铜盆从灶屋门外的水缸里舀水。
高氏摇摇摆摆出了堂屋,站在堂屋前的走廊上皱着眉头抬着下巴道:&1dquo;玉芝呢?怎么歇了两日还没歇好?还以为自己是哪家的闺秀呢,躺在那里就有炸油条和大肉饺子吃了?别自尊自敬了!”
王氏一声不吭,自顾自舀水。
高氏见王氏居然敢不理会自己,当即叉着腰从走廊上气哼哼跳了下来,高声道:&1dquo;王氏,婆婆问话,你居然敢摆脸色!”
陈富贵原本坐在堂屋里拿着烟袋锅子吸烟,听到动静走了出去,预备随时为高氏撑腰。
恰在此时,玉芝从灶屋里走了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1dquo;祖母,我在灶屋里刷碗呢!”
高氏正酝酿的怒火恰如鼓着的猪尿脬忽然被人扎了一针一般,气&1dquo;滋滋滋”跑了出去。
她原本是要借玉芝不干活敲打王氏和玉芝母女的,谁知玉芝不吭不哈地居然在灶屋里刷碗,一下子将了她一军,让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董氏也走了出来,笑着道:&1dquo;娘,玉芝一直和我在灶屋里刷碗呢!”
她眼珠子一转,当即问道:&1dquo;对了,娘,娇娘起来没呢?给她留的汤都要凉了!”
高氏自己女儿还没起床,更不能说什么了,胡乱搭讪了两句,转身回了正房。
王氏端着一盆子水进了灶屋,重重地&1dquo;哼”了一声。
玉芝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意识到自己这位三婶董氏,可比自己的娘要更聪明,战斗力也更强,不像自己的娘不懂战略战术。
她抬头看向正在用净水冲洗洗过的碗筷的董氏。
董氏生得很秀气,身材不高,颇为丰满,一张白皙的圆脸,眉毛修得又细又弯,脸上敷了粉,嘴唇上抹了香膏,一看就是讲究人。
玉芝笑着看向董氏:&1dquo;三婶,刚才谢谢你了!”
董氏笑了,轻轻道:&1dquo;谢什么呀!”
她看了王氏一眼,道:&1dquo;反正在这家里,大房和三房都受欺负,咱们若是还不互相帮衬些,那可真要被欺负死了!”
玉芝笑着点头:&1dquo;是啊!”
拾掇罢灶屋,外面还下着牛毛细雨,王氏和玉芝母女俩合打一把伞出了门,往街上去了。
离家远了些,王氏撇撇嘴道:&1dquo;你三婶也不是什么好人!”
玉芝笑了,道:&1dquo;爷奶偏心二伯家和小姑姑,咱们大房和三房只能互相帮衬了!”
她看向王氏:&1dquo;娘,三婶家的玉和今年五岁了,聪明不聪明?”
王氏脸上闪过一丝嫉妒:&1dquo;玉和像董氏,聪明倒是真聪明&he11ip;&he11ip;”
她自己只有玉芝一个女儿,常被婆婆指着鼻子骂&1dquo;不下蛋的鸡”,因此心里很嫉妒董氏能生儿子。
玉芝亮晶晶的杏眼看着前面雨中的行人,轻轻道:&1dquo;哦,那玉和快该读书了。”
看陈家的家境,怕是供不起两个学生读书,三婶董氏要是想要儿子读书,就得好好笼络养着陈家全家的大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