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为臣领圣上密旨,足见圣上倚重,怎敢谎言蒙蔽圣聪。所奏如有半点虚妄,甘愿领杀头之罪。”
“好,好,韩将军辛苦了,出宫休息去吧。”
韩擒虎走了,但文帝却依然不想休息。人就是这样奇怪,当期待的事情成为现实时,又往往难以相信,文帝此刻的心情就是这样。杨广若真如李渊、韩擒虎所说,无疑是大隋社稷洪福,但愿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位开国皇帝,对是否让杨广做继承人仍然难下决心。
旌旗飘飘,车轮滚滚,战马萧萧,杨广率得胜之师到达长安。十七名匪首被逐一押在囚车中,这些活的战利品,向人们展示着晋王的战绩和武功。杨广高踞白龙马上,英姿俊伟,满面春风,不停向围观的百姓送去善意的微笑,引得群众啧啧称羡:“哈!真是一表人才。”
“好和气啊。”
“久闻晋王文武双全,平了南陈又平嵩山之乱,大隋天下后继有人哪。”
宇文述乘马就在杨广侧后,听到这些议论对杨广说:“民心至为重要,千岁已占有民心,当再接再励。”
杨广并未答话,他见人群中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勒缰下马对老者一揖:“老丈高寿了?”
老者惊喜交加:“老朽八十有五。”
“老人家年事虽高,精神矍铄,还要多加保重。”
杨广说着,把身披的锦袍摘下披在老者身上,“不比年轻,注意冷暖。”
老者感动得热泪湿襟:“千岁!千千岁!”
杨广继续乘马前进,这才以问代答与宇文述说:“如何?”
“理当如此。”
宇文述大为赞赏,“千岁就当这样收取民心。”
大军在城外扎营,杨广只带亲随进城。到得晋王府,王义已押着数十辆财宝车先行到达。杨广一见王义便问:“你是如何进城?”
“千岁放心,小人是把车队化整为零,分批分别从四个城门入城,绝不会引人注意。”
杨广满意地笑了:“很好,甚合吾意。如今成功在即,更要处处小心,以免功亏一篑。”
宇文述叹服:“千岁虑事周密,下官佩服之至。”
王义问:“千岁,为娘娘准备的三车礼物已在待命,是否马上送去?”
“不急,暂且停放在后院。”
王义大惑不解:“千岁向来都是到京后立即拜见娘娘,并送去厚礼。此番多亏娘娘运筹,才继立太子有望,怎么反倒不去看望娘娘呢?”
“相机行事,方为上策。”
杨广明确告知,“今天肯定是不去了,至于明日,看情形再定。”
宇文述也觉不解:“那么,千岁把今天作何安排呢?”
“先生为我备办一份礼物,我去看望一位手足兄弟。”
“当去看一看汉王杨谅,”
宇文述表示赞同,“他兵败嵩山,你全胜凯旋,汉王心中必然不是滋味,看他礼到,以免生忌。只是他本千岁小弟,似乎不必急于探望,还当先去娘娘那里。”
“宇文先生,你误会了,本王并非去看汉王,而是专程拜望被废为庶民的杨勇。”
“什么!”
宇文述大为意外。
王义则惊问:“千岁,你疯了?”
杨广狡诘地一笑:“同胞手足,杨勇如今正在难中,我理当关心嘛。”
王义愤愤然:“千岁,你这样卖力地讨好杨勇,娘娘知道该作何感想?”
宇文述却已明白了杨广的心思:“千岁所为实乃奇着,只是万一娘娘不理解而翻脸,千岁可就一盘棋全砸了。”
“待本王当面说清,娘娘是会理解的。”
杨广之意已决,“先生为我准备礼品去吧。”
宇文述不好再说什么,筹办礼物去了。王义依然想不通,脸上一直阴着天。
而今的太子府,完全没有了昔日的辉煌。不只门前冷落车马稀,就连府内也如废弃的庄园一样冷清。百尺楼上,杨勇与云妃流泪眼对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仅有一名粗使丫头在身边侍候,大有高处不胜寒之感。当一个人从辉煌的峰巅跌入凄惨的谷底,该是一种什么心情。从太子到平民的杨勇,如今只有以泪洗面而已。说穿了,杨勇根本不如平民百姓。平民可以自由自在夫唱妇随,粗茶淡饭亦有天伦之乐。而杨勇如今则如囚徒之身,而且应该说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和云妃互相埋怨互相安慰也好,该说的话业已说尽,如今只是愁眉苦脸互相看着叹气。
姬威走上百尺楼,这个昔日的奴才,今朝的监管,完全是主人对奴仆的口吻:“杨勇你听着,晋王府派人送来口信,晋王千岁马上要来看你,快收拾准备一下,别他妈的哭丧着脸。”
“你开什么玩笑,吃饱了拿我寻开心。”
杨勇动也未动。
“姬爷我哪有闲心与你逗着玩,告诉你了,收拾不收拾,你自己看着办。”
姬威转身走了。
杨勇怔了一会,这才明白姬威所说是真。不禁疑窦万端:“杨广与我本是仇敌,他来做甚?”
云昭训有一种异样心情,此刻她不禁想起了与杨广初次相见时的情景。原本应是晋王妃,只因自己图太子日后能当皇帝,才又改投太子怀抱,没想到竟落得这般下场。杨广到来的消息,不知为何给她燃起一线希望:“也许晋王是奉父皇之命来看我们,说不定父皇回心转意饶恕了你。”
“梦想!”
杨勇对杨广恨之入骨,“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有好心。你梳洗打扮一下,别让他看见我们是丧气样,在他面前我们不能颓废。”
杨勇稍事梳洗后,见云妃仍在精心梳妆,打扮得花枝招展,极尽风流。这是自他废为庶民以来,云妃从未有过的娇艳妩媚。不禁又起疑心:“你如此乔模作样,是浪给杨广看吗?”
云妃一赌气摔了镜子:“让打扮是你,不让打扮也是你,我不梳洗了,就披头散发地见他,免得你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