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鸡鸣犬吠。挂着鼻涕的孩子们,在村头叽叽嘎嘎地嬉戏,粗壮结实的庄稼汉,三三两两到井台悠闲地担水。这就是黑泥铺清晨的写照,没有一丝战争的阴影。这个无定河边的小村落该是多么宁静,与二百里外的舍力集,俨然两个天地。
隋军二十万扎营村外,一队隋军巡逻兵从河堤上走过。北岸的突厥哨兵不在意地看着南岸,有时彼此还吹个口哨做个手势,完全是看不出敌意的和平相处。
汉王杨谅下榻在村内最富有的一户财主家,红日临窗,他拥着财主家小姐犹在高卧。
史万岁风风火火闯到窗下:“王爷,王爷!”
少时,杨谅不耐烦地回答:“吵什么?”
“王爷,有军情。”
史万岁又加一句,“若非情况紧急,末将怎敢惊王爷好梦。”
“进来回话。”
杨谅下地穿衣。
史万岁走进堂屋,杨谅也走出卧室,他脸上仍无欢气:“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莫非突厥兵发起进攻?”
“突厥一如往常,按兵不动。”
“那你慌个甚!”
杨谅现出几分不满,又欲走回内室偎香依玉,“本王再去睡个回笼觉。”
“王爷,太子还能让你睡得着。他派贺若弼带五千骑兵来督战,已到大营了。”
“是这样!”
不由得杨谅不加重视。
史万岁近前些低声说:“王爷,贺若弼不比韩擒虎,为人极精细,要有所准备,莫露马脚。”
杨谅本已心中忐忑,听史万岁一说更加心虚。
杨谅率二十万大军来到黑泥铺后,与北岸巴闷的十万敌军隔河对峙。李渊主张当夜偷袭合围,即兵分三路。李渊、史万岁各领五万人马,夤夜偷越无定河,从左右夹击,杨谅自领中军十万,从正面进攻。将巴闷所部一举击溃后,兼程向舍力集进发,配合杨广包围达头。
可是,杨谅拒绝接受:“李将军所言似乎有理,怎奈我部连续行军,将士疲惫,应稍事休整,待恢复体力,再采取行动,方有必胜把握。”
李渊再次进言:“王爷,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做休整这机会便失去了。”
“李将军不要多说了,为将者当爱兵如子,还是让将士们休整后再言战吧。”
李渊闷闷不乐离开后,史万岁不解地问:“王爷,李渊深谙兵法,所言有理,是当打胡贼个措手不及,今夜偷袭,必获全胜。”
杨谅反问:“击败巴闷,再包围达头,大获全胜,功劳属谁?”
史万岁顿一下:“当然是杨广指挥有方,首功非他莫属。”
杨谅发出冷笑:“我不能让杨广太得意了,要叫他此番征战大败亏输!”
千载难逢的大好战机被杨谅轻易放弃,巴闷兵微将寡当然不会主动挑衅,白昼一天相安无事。
作为一万人马的统帅,李渊从未掉以轻心。他看出杨谅对战事有些轻漠,便独自派出几名步探过河侦探敌情。夜半时分,步探返回急报,突厥大军已集结出发,开赴舍力集方向。李渊感到军情重大,连夜向杨谅禀报,好不容易才把杨谅叫起。
杨谅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问:“李将军,这半夜三更的,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吗?”
“王爷,突厥大军突然移动,估计是去兜我西路大军侧后,我军应立即尾追进击。”
杨谅明白,这里敌人若到舍力集,杨广腹背受敌定吃大亏。可是,嫉妒心使他故做懵懂:“李将军,军情非同儿戏,你有确凿证据吗?”
“末将派出的步探亲眼所见,绝无差错。”
李渊急切地说,“火速集合队伍全力追击吧。”
杨谅把头轻轻一摇:“不可莽撞,黑夜之间敌情不明,万一是突厥故做假象,是诱兵之计引我上勾伏击我军呢?”
“王爷谨慎无可非议,为防万一,我们可先派少数人马试探,末将愿领本部一万人骑为先锋,如无埋伏,大军便随后出击。”
“不妥,将军所部一万人,乃我军精锐,真若有失,我如何向太子殿下交待?”
杨谅死活不许,“将军回营安心睡觉去吧,军情明晨再议。”
“王爷,战机稍纵即逝呀。”
杨谅不再理睬李渊,径回房内又钻入芙蓉帐中。李渊惟有叹息而已。
鸡啼中黑泥铺迎来了清冷的黎明,李渊营地最早响起了部队的操练声。史万岁乘马匆匆来到:“李将军,汉王有请。”
李渊跟随来到河岸,杨谅一见,用马鞭指向对岸:“李将军请看。”
北岸突厥军大营连绵不断,炊烟升腾,战马箫箫嘶鸣,担水、烧饭、操演的士兵到处可见。
史万岁有几分揶揄地问:“李将军有何感想?”
李渊不语观察。杨谅训斥道:“李将军,你声称突厥军转移,眼前的情景说明,你昨夜报的军情有误。”
李渊仍在观察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