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白邵雪也就去观察他。庄瑟到底比自己年长一些,在两年多之前身高就定了型,现下再去看,只是整个人比从前更紧实些,也更有内敛之感了。不过……史书上所言的那种大将军的威武感,还没太能瞧得出来。
白邵雪见他就像是从前,也好似不是从前。明明已经二十出头,是个实打实的青年人,面容也带了些许杀伐过后的风霜。可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偏偏还是喜欢脸红。
想到这里,白邵雪微微一笑,当着他的面转了转,问:“我的确变化很大。自从你们走以后,我就开始整日习读诗书、勤练武学。而且我比你有优势,我还长个儿了。”
“你瞧我现在是不是没有那种稚气了?也是个大人模样了罢。”
庄瑟缓缓点头,说道:“刚才……刚才那一抱我也发现阿雪长高很多……几乎和我一般高了。”
白邵雪哼声道:“或许以后比你还要高呢。”
庄瑟听了,也没有在这方面攀比的心思,就是淡淡笑了起来。
他隔了一会儿,又说:“方才在席上,我更是觉得阿雪性情变了不少。若说从前是个孩童性格,现在却有了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气概了。”
“嗳,这太正常了。”
白邵雪抿了抿唇,随便找了一处石头坐了下来:“我虽然没有见前线如何,但只在泗水城都能感受到那种惨状……更何况是前线呢?”
“我,我以前总觉得这些事情与我无关,可到头来还是接受不了。”
白邵雪提起这个,神色就有些凝重:“当时看着那些人,我只认为自己无用,依靠着王府如同蛀虫一般。”
“我想要做些什么,却都不成。”
白邵雪叹了口气:“你们在前线……比我要更深刻吧。”
庄瑟怔了怔,随即也道:“嗯。”
对于庄瑟而言,对上摩赫这般的军队,也是头一回。原先在营中的同僚,不管是关系好也罢坏也罢,当真上了战场,谁人都是奋战的好手,更是有不知多少人无声无息的倒下。
看着这样的场面,庄瑟心中自然也震动不已,他发现一个人并不能简简单单论好坏。而他更想要的,并不是两军对垒时候的热血喷张,他想要的和白邵雪一样——人人都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他刚刚也随着白邵雪坐在石头上,一块不大的石头容纳两个人,实在有些不畅快。所以他偏头过去看白邵雪,也觉得离着自己好近好近,近到让他呼吸不顺,心脏骤紧:“阿雪,若是可以,我当真希望有人人安居乐业的一天。”
他这么说了,随后吐出一口浊气:“便是让我粉身碎骨,我也全然不怕。”
庄瑟不过这么抒发心意,却不想白邵雪在听到“粉身碎骨”
四个字之后猛地就是脸色一变,立刻伸了手就要堵住他的嘴:“别瞎说!”
白邵雪使得力气不小,庄瑟也是突然遭遇“袭击”
。身下的石头不大,坐不太稳,最后竟是让白邵雪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上。而白邵雪也趁此机会当真捂住了他的嘴。
“你瞎胡说什么?!再让我听到这种言论,看我怎么骂你!”
白邵雪气得咬牙。他心中清楚,自己这种做法更像是迷信,如果是旁人说了,他也没什么反应,可就是不能让庄瑟自己说!就好像……若是庄瑟说了,就要一语成谶。
他突如其来变了神色,让庄瑟也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白邵雪压在自己身上,一张比从前更加昳丽的脸此刻堆满怒容,庄瑟心下一空,不怎么敢去继续这个话题了。
庄瑟有些讪讪,又觉他压在自己身上颇为不好。本身就是喝了几两酒过来吹风的,怎么白邵雪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像是抱着酒坛子干了个精光呢?
浑身那点儿躁动不仅没被凉风吹散,反而更加多了。
白邵雪像是察觉到身下人的古怪变化,顿时也微微慌乱,急忙从他身上翻了下来,坐在地上支起身子,喘了两口道:“你别以为自己不说话就能躲过去,我说到做到。”
庄瑟咬了两下唇角,许久之后才弱弱的给自己伸冤:“不是我不说话,而是你堵着我不让我说。”
“堵着就最好!”
白邵雪道:“哪有人能随随便便把什么‘粉身碎骨’放在嘴边?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忌讳呢?”
他一边气着,一边去睹庄瑟,发现此人仍旧躺在地上发愣。白邵雪看不过眼,伸手拉他:“还躺着做什么,不怕明儿受风寒?现在已经不是夏天了。”
庄瑟任由他摆弄,也半支棱起来身子,喃喃道:“我身体壮得很,不怕风寒。”
白邵雪听了,将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两三圈,最后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行行,算我怕你,不过说你一两句就蔫儿了。”
他自己从地上站起,也拉着庄瑟一同。刚刚起身的两个人离着很近,庄瑟还是觉得不对,想要往后撤出步子去。却在尚未动作的时候被白邵雪拦住了去路。方才他还对着庄瑟瞪眼睛,一笑之后又是全然消散。庄瑟当真摸不准他。
白邵雪几乎算是要贴上他的脸,可在最后那点距离时又偏头过去,和他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庄瑟的身是微微抖起来的,明明在战场上杀敌时,都没有这般让人难捱。
白邵雪却像是看不见他这点举动,反而是伸出手,竟是顺着他腰间向下。如此,庄瑟更是僵得说不出话来,脑中早已乱作一团。
不过,到底什么都没有发生,白邵雪伸手,不过是替他拍了拍后摆上的尘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