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妫。”
唐瑛痛了,那种痛让她眼眶泛红。
萧潇声音平静:“你听我说完,我一直想把这件事说给你听,但你那么冷漠,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唐瑛低头坐着,只听萧潇淡淡地说:“隔天早晨,卫生纸湿透了,新内裤上又染了血,我急着上课,来不及换,就又匆匆地垫了几层卫生纸,这次叠得很厚。
那是夏天,衣服单薄,走路的时候,我走得很慢,生怕卫生纸会从裤腿里掉出来。
白天上课,我如坐针毡,怕那些血会弄脏我的裤子,老师课堂提问我,我更是心思不安,裤子脏了吗?
脏了吗?到了中午,我浑身没力气,回到家里之后继续躲在房间里叠卫生纸,我甚至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产品叫卫生巾……”
唐瑛沉默,她就那么低头坐了一会儿,方才倾身提着茶壶帮萧潇续茶,萧潇的声音还在继续,她轻声地叹:
“我身边但凡有一个长辈,有一个女长辈,我也不至于那么无措和不安。”
水满了,缓缓溢了出来,唐瑛放下茶壶,连忙抽出纸巾去擦。
“我来。”
萧潇熟练地找出一条干毛巾,稳稳地擦拭着桌面,唐瑛缩回手,萧潇语气平淡漠然,
“没人告诉我,来例假不能洗冷水澡,我洗了,然后痛经了一晚上,第二天头晕眼花没力气下床,爸爸隐隐猜到我可能是来了月经。
他端红糖水给我喝,当时眼睛很红。
他把我养到12岁,可依然有很多他顾之不及的地方。
他身为父亲,就算再如何贴心,可毕竟也只是一个男人。
他那天递给我一包卫生巾,你能想象一个大男人是如何教我怎么使用卫生巾吗?”
“阿妫……”
这声呢喃,伴随着疼痛,伴随着积压19年的悲苦,因为太沉,所以唐瑛连声“对不起”
都觉得无力诉说。
沉吟了一下,萧潇说:“你一直不明白,一个女孩子,一个少女,为什么每次都会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你。
我不恨你,因为你是我母亲,我也不恨你和我爸爸离婚,因为情爱之事勉强不得,但我却不能不怨你。
我从2岁到21岁,积怨并非一朝一夕,我的心里积压着太多太多的苦,这些苦,不是你用一点儿甜就能淡化的。”
唐瑛心里一片苦涩,她在萧潇的言语攻势下溃不成军……
不知过了多久,唐瑛说:“再有几日是你外公的忌日,唐家会举办慈善晚宴,你如果能回家看一眼你外公,他若天上有知,一定会很欢喜。”
萧潇不作声,那双眸子异常漆黑,磨掉了年少时的戾气和冷锐,只剩寂静。
如此沉默。
又坐了一会儿,唐瑛撑着茶桌起身:“我该走了。”
萧潇低眉垂眼,并不看唐瑛,只开口道:“今天谢谢你能来看我。”
萧潇并非草木,母亲今日来看她,她虽触动,但这份触动实在是太浅,不恨已是极限,她实在是做不了圣人。
唐瑛的泪要下来了,她忍着心酸,背对着萧潇艰涩地道:“不用谢。”
草坪遮阳伞下,傅寒声正坐在椅子上翻看杂志,面前放着一杯茶,见唐瑛从山水居主厅走出来,他合上杂志起身迎向了唐瑛。
岳母要离开山水居,身为女婿,傅寒声送上一程,也是应该的。
唐瑛的座驾停放在车库里,无须傅寒声开口,曾瑜已让高彦把车开过来,傅寒声拿着杂志,双手背后,和唐瑛慢慢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