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启明抬起下颌看向站立着的裴致礼,重复着又问了一遍:“我该不该相信呢?”
裴致礼低下头,嘴唇贴了贴郁启明冰凉的额头:“你要相信我一点,小星星。”
小星星。郁启明觉得有些肉麻,他闭了闭眼睛,在对方移下来的时候,和他接了一个时间不算很长的吻。
结束得不算轻易,但是也没有昨晚那么狼狈。
裴致礼给他倒了一杯水,又问了他一些细节,郁启明把事儿交代清楚了,就在沙上懒洋洋地躺了一会儿,放空放空脑子,让自己回回血。
裴致礼趁着郁启明休息的功夫,给郁启明在浴缸里放好了水。
郁启明本来很坚持想回去冲个澡——在看到那一缸热水的时候,他动摇了。
今天走了四万步,郁启明想,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更需要这一缸热水。
动摇是败退的第一步,郁启明能做的只是把试图给他解衬衫扣的裴致礼恭敬地请出浴室的大门。
心底的线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在往后撤退,几天前的牵手、不久前的接吻,乃至于不久的将来,可预见的……性事。
只是,郁启明依旧觉得裴致礼并不清楚那代表什么。
郁启明把自己泡进热水里,温热的液体拥抱住身体,疲乏也逐渐笼罩上他的眉眼,他把头靠在浴缸的枕靠,微微睁开眼,盯着浴室天花板上那一朵蜿蜒扭曲的花枝样的暗纹。
或许是这两天接吻太多,裴致礼的明示、暗示也太多,郁启明连带看天花板上的一朵花都能联想到一些扭曲交缠的、正处于交配期的蛇类。
郁启明捧起热水,给自己兜头浇了下来。
——他知道,他不该……
至少不应该在这个地方、这种时候想到乔丰年,这实在过分。
可是郁启明曾经过往所有的性经历只与这个男人有关,那么在联想到性这一部分的时候,乔丰年就变成了一个绕不开的、巨大的天坑。
——郁启明与乔丰年的第一次堪称灾难。
大多数男人的天性,是基因控制下的进攻欲望。
好胜、挑衅、冒犯、掌握、控制,乃至于,暴力。
而违背自然的性爱方式必然违背人类的天性。
他与乔丰年看轻了男人的天性,那么床就成了斗兽场。
郁启明在费劲力气,终于成功压制住了对方之后,事情的进展突然变得可笑了起来。
在进一步之前,他有了第一次和男人接吻时的反应,他干呕了起来。
郁启明直接松开了乔丰年,他甚至来不及跑进浴室,直接趴在床沿,呕到青筋四溢。
而获得了自由的乔丰年呆怔地坐在床尾,许久才回过神来,开口问他:还好吗?
不太好。
莫名其妙上涌的自厌情绪到达顶峰,对于乔丰年的忍耐程度也不可避免地下降。
差不多已经习惯了的、顺理成章接吻成了难题,后续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精神凌迟。
乔丰年问他:你是受不了这个,还是受不了我?
而郁启明告诉他:我对这个事情或许有心理阴影。
如果两个人做爱之前需要先经历一场暴力和镇压,那么这些东西对于郁启明来讲,理所当然都会变成了噩梦。
可当郁启明已经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乔丰年了,乔丰年却固执地不愿意放弃尝试。
他说服了自己,用带刺的承受掩饰了他下意识的推拒和反抗——他们花费了将近三个钟头才完成了第一次。
虽然乔丰年已经竭力忍耐,可在郁启明看来,这依旧更接近于是一场搏斗。
是他和乔丰年的、身体上的搏斗。
也是他和自己的,精神上的搏斗。
好在之后很久,他们都没有第二次。
直到乔丰年酒醉,深夜给他打过来电话,用说不清楚一二三四的口舌喊他郁启明,对他说,我有点想你了。
第二次后的乔丰年依旧并不好受,他躺在床上,像是完全没有了半点力气。
郁启明开始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花费巨量的时间,去做这种让彼此并不感知到快乐的事情。
人为什么非要用痛苦来确定存在?
郁启明想不通,但他也承认,他拒绝不了乔丰年,即便性爱并不如同传闻中那样叫人快乐,他依旧会想要乔丰年的陪伴。
好在时间是强大的东西,他们纠葛愈来愈深,感情和欲望也在互不期待里扭曲生长。
扭曲生长也是在生长,不健康的感情也是感情,至于欲望——底色痛苦的欲望也依旧是欲望。
乔丰年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成功把他的男性自尊和他脱下来的衣服一起凌乱地丢弃。
郁启明不愿意过多揣测他的心路历程,可是想必一定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