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湘被她这胆小的模样逗得嘴角上扬,坐在床边,歪歪斜斜地靠在五月身上,笑着打趣:“你也听见了,美国大兵用的盘尼西林。还好胡医生本事大,要不然,我可得扛着枪上前线去跟人抢。”
胡医生一听这话,颇为受用,“嘿嘿”
笑了两声,神情也松展开来。
边戴上口罩,边说:“破例,破例。我可是正经医生。”
在谭府的时候,那大夫只说是伤寒发热,退了烧便好。谁知连着好多天,退了又烧,咳也不见得好转。柳湘湘带她问诊了上海的医生,确诊了肺炎。
谭五月对这病没什么概念,只记得柳湘湘当时脸色很差,抱着她很久没说话。
起初,谭家还来讨人。得了一纸医书,悻悻然回去了。
打针的时候,谭五月很乖巧。柳湘湘靠在她肩上,微凉的手覆住了她的双眼。挨得很近,能听到彼此小声的呼吸。
谭五月什么都没看到。
柳湘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针头缓缓刺进皮肤里,脸色并不好看。只在谭五月睁眼的时候,又重新温和起来。
“注射了一支,还有一支。我下次再来。”
胡医生收拾了药品,跟着柳湘湘到客厅。柳湘湘把留声机的乐声调得更大了些,从抽屉里点了二十个银元,交到胡医生手里。
胡医生惯和病人家属打交道,安慰道:“宽心吧,能做的已经做到最好了,毕竟这是在上海。”
幸好这是上海。
送走了医生,柳湘湘在窗前站了会儿,月色洒满这座不夜城,灯红酒绿的光影闪烁,一切都笼在斑驳迷离之中。
拉上白色纱帘,柳湘湘进了卧室。床头灯亮着,谭五月周身是昏黄的光晕,看起来很温软,眼神却很亮。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很专注地等着柳湘湘。
柳湘湘拎起水壶,给五月倒了一杯热水,又拿另一个杯子装了一些咖啡豆,滚烫的水冲进去,立时香气袭人。
谭五月捧着杯,热气氤氲出来,鼻尖温暖湿润,别样的惬意。
“好听。”
谭五月侧着耳,听外头留声机悠悠扬扬地唱着,腔调婉转。
“嗯哼。”
柳湘湘啜了一口咖啡,眼角的笑意挂着几分神秘,“你猜猜,我今朝做什么去了?”
谭五月想了想:“买唱片去了。”
回答很是老实。
“只是顺道。”
柳湘湘知道她猜不出什么花头,自己顺着说下去,“我去看了一家首饰铺子,挺不错。装修虽是些中式复古的红木,但样样都是新的。就盘了下来。”
谭五月的反应有些木讷:“要经营首饰店?”
“不然……你舍得我继续抛头露面?”
柳湘湘的语调提了起来,轻飘飘地瞥她一眼。
谭五月下意识地摇头,想了一会儿,逐渐反应过来,笑意像涟漪似的扩大:“以后,我给你记账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