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官员低头不语,先王旧部神色鄙夷。
他们都知道,这是昔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后来篡权夺位的王,直到现在……是谋害先王、行刺太子的商国罪人。
历史只由胜利者谱写。改朝换代,向来伴随着势力的清算。
处决殷修明并不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像他当年铁腕无情地将太子废为庶人、流放虎狼之地——更何况那些罪名本就是板上钉钉,无一件冤枉。
玄鸟于王城上空飞舞,挥洒下熔金似的细碎流光。
神迹浩荡,万民跪拜,赞美祈祷声此起彼伏,朝歌城沐浴于福祉之中。
待到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影出现在刑场中央时,玄鸟忽而凶相毕露,自高台上俯冲而下,口中喷出一簇业火。
押解的守兵慌忙避退。
殷修明狼狈地抬起了头。
他浑身皮肉都被一片片割开,肉花似地挂在伶仃的骨架上,却又因为止血及时,迟迟无法死去,只能终日忍受肉芽溃烂流脓的煎熬。
待到旧伤愈合大半,狱卒便会再次拿起凌迟刀,在他身上重复相同的酷刑。
无尽的折磨周而复始,终于迎来结局。
污血仿佛是最诱人的饵,玄鸟目射。精光,铁钩似的尖喙狠狠扎进他千疮百孔的身躯,贪婪啄食着他的骨血。
四周响起低低的抽气声。
大小官员们无不感慨而敬畏,想起了那个有关玄鸟的传说。
玄鸟百年一现,为国除害,只逢盛世而出。
“果然是……国之囊虫。”
器宇轩昂的身影登临于铜雀台上,喃喃说道。
殷修明双眼死死地锁在那道身影上,纵然视野已经模糊,他仍旧看清了对方身后缓缓走来的人。
他与他并肩携手,睥睨天下。相视一笑,共享这大好河山。
普天之下,山呼万岁:“恭贺王登基——”
异口同声的祝福之中,没人注意到殷修明脸上惨淡的笑。
他回想起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
他的声名,他的王位,他的谢却。
全都没有了,全都成为了别人的。
这些东西他曾经唾手可得,但却急于用暴虐而卑劣的手段占为己有。过犹不及,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们越推越远。
直到失去,全都是他的自作自受。
商王陵中的镇魂钉与玉蝉,是他痴心妄想过的来世。
如有来世,他一定要早一点遇到他,一定要好好地陪伴他,一定不会伤害他,一定……
然而这世上谈何如果?
他生未卜,此生顿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