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抬起眼笑笑,那笑容像一张假面严丝合缝贴合在脸上,仿佛真的接受了如今的身份,不过是后宫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嫔妃:
“陛下知道我这个人最是小气,吃力不讨好的事绝不会做。我若付出什么,一定要看见回报。哪一天我不给了,不是我变了心,就是有人不值得了。”
谢不归眼神徒然变得锐利起来,瞳孔极黑,如刀片般落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剖开来看个清楚:
“朕的发,是你给她的。”
他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过了好久才说:
“你身上,如何会有此物。”
芊芊不语。
结发为夫妻还是他教她的习俗,说是只要将头发用红绳系在一起,夫妇二人便能如同缠绕起来的青丝那般情丝绵长,两两不相忘。
可她当初那样珍藏起来的东西,于旁人却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眼就遗忘。
“自然是陛下给我的。”
她自己往后退了好几步,站在波光粼粼的池水边远远地看着他,如一段虚无缥缈的风,“难不成还能是我从陛下身上偷来的吗?”
“祝芊芊。”
“陛下怕我取走你的头发,是再给你下一次情蛊?”
巫蛊之术,向来是需要一些媒介的,比如人的鲜血,指甲,毛发,而要用上述此物的巫蛊之术往往十分阴邪,多用来害人,也不怪他会有如此怀疑。
她的眼睛往下垂着,睫毛上坠着一滴小小的泪,像是一粒珍珠,让人想要抓在手里,“可惜,我没有。若是我有,我一定献与陛下,叫陛下心愿得偿,也好解那千万僧人的性命之危。”
谢不归看着她脸和耳朵都被阳光照着,显出细小的绒毛来,他仔细地看着那些细小的绒毛,白皙清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过了不知多久,男子薄薄的眼皮朝上掀起,黑眼珠盯着她一字一句说:
“这样下作的手段一次就够了。”
“下作……”
咀嚼着这两个字,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想抽泣,却只憋着声音,好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哽咽:
“难道陛下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陛下若是一点都不喜欢我,当初何必来招惹我?何必这样地听从情蛊摆布,待我这样的好?”
“当初,我跌下来摔死干你何事?这个滥好人你就非做不可吗?若我那时便摔死,也不必经历后来种种,你也不必为着曾与我这样下作的人纠缠而犯恶心。”
突然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讲话没有道理,也顾不上讲道理,“换个郎君救下我,我照样能与他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天底下好看又武艺高强的人不止你谢不归一个,我祝芊芊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眼眶发红,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谢不归听到这句话,眼眸微微垂落下来,睫毛在鼻梁投下浓密的剪影。
“如果那样,我的孩子,或许也能好好地活着。”
芊芊视线落在他们之间那空地上,错落的光影婆娑晃动,脑子里各种念头在翻滚叫嚣,头疼得像是要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