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妈妈想了想,严肃道:“我和你爸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在你决定和一个人相爱的时候,也必须有决心和勇气跟他走到底,这是你的责任。”
说完,又换了副表情,贱兮兮地开玩笑:“始乱终弃的话,会变太监哦!”
黎蘅:“……”
不是很想承认这是自己亲妈。
亲妈大人呆到国庆假期快结束才依依不舍地飞回帝都找自家老公。过了期中,简书学校里的事务似乎更多了,发信息过去常常要等到第二天才会有回复。黎蘅十月底赴美出席建筑设计峰会,结束后又到德国的公司总部跟一个项目,不知朝暮地忙过一阵,再回湖城时,发现大街上已经年味渐重,才惊觉一年又这么混混沌沌地过去了。
(6)
春节将近,公司的事情仍然忙得看不到尽头。对那群不重视中国节日的万恶德国资本家,黎蘅也只好表示虽然内心很拒绝但跪着也要把工作完成。城建的项目人手不够,到了中后期,距离ddl(deadle最后期限)越来越近,图纸却还有一大堆毛病等着调整,闹到最后,饶是黎蘅一个技术总监也只好撸撸袖子亲自上,揽下了不少的活计。
父母那边自然是回不去过节了。离除夕大概还有一个礼拜左右时,黎蘅惴惴不安地给父亲去了个电话,抱着被骂到狗血淋头也绝对不能反抗的良好觉悟请了假,表示之后一定重新找机会回家。没想到黎父那边沉默了一阵,忽然问:
“你之前是计划要回来的吗?”
一句话直接噎得黎蘅接不上趟。
“爸……过春节,回家不是常理吗?”
黎蘅几乎要以为自己电话拨给了假爹。
“你妈不是九月刚去看过你吗?”
黎父也是迷茫。
黎蘅:“……”
竟然无言以对。
“你啊,多大个人了,也要多学着独立,别没事就想往爸妈这里跑,知道吗?”
黎父语重心长。
“哦……明、明白了。”
黎蘅混乱地接受批评,觉得好像还是不太对的样子。
旋即,黎父又道:“正好,我和你妈过节要去日本旅游,你照顾好自己。”
合着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过要让自己回去过年的?黎蘅忍不住腹诽。
父子俩没多少话好说,只又聊了两句工作的事情,就挂了电话。得到父亲的特赦,黎蘅心底的愧疚倒是少了许多,顿觉轻松。却不知道帝都的家里,黎父挂掉电话,眼光还恋恋不舍地在手机上停了许久,然后转身对坐在客厅里研究年夜饭菜谱的黎妈妈道:“阿蘅今年工作忙,回不来了,我们简单吃点儿吧。”
(7)
很久很久以后,黎蘅还是能够清楚地记得接到医院电话时的场景。
那天正好是除夕,手头一个项目忙到夜幕降临才总算告一段落。黎蘅从公司出来,疾步往家里去,那天晚上天很晴朗,城市的灯光外竟然还能依稀看到几点闪烁的星子,气温仍旧很低,走在路上鼻子和耳朵都被冻得麻木了,车借给公司一个小孩开回家过年,自己则盘算着左右家离得近,走两步也就到了。
看到陌生电话打进来,黎蘅犹豫了一阵才摁下接听键,一个劲祈祷万万别再是工作上的事情。
出乎意料地,那边第一句话就问他认不认识简书,得到确认之后又立刻用那种医院特有的,充斥着某种无情的冷静语气说,患者服药自杀,正在医院抢救,需要家属签字才能手术。
黎蘅愣在半道上,好一阵子都没成功用这事实说服自己的脑子。耳边有轰鸣声在响,吵吵嚷嚷的,混杂着手机听筒里传出的断续的说话声,扰得她心烦意乱,憋了很久,才勉强找到声音,开口问了一句:
“你、你说什么?谁……自杀?”
嗓子很涩,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那边又解释了一遍,声音依旧沉稳得几乎冷漠,可语速却提快了许多,表示大量安眠药物已经造成患者休克,再拖就没得救了,催促着黎蘅尽快决定。
在脑子跟上节奏以前,他已经条件反射似地同意了手术,又被一种本能支配着当街拦车,一路飞沙走石往医院赶去,直至进了急诊科,才慢慢对这件事情产生出一点实感。
到的时候人还在手术室里,也不知道进去了有多久。拿着手术知情书来找人补签字的是个实习小医生,看着呆呆愣愣,情况倒还挺拎得清,没等黎蘅开口问,就主动介绍起情况。
十分典型的过度服用安定类药物不良反应,胃部受到刺激导致了大面积出血,除此之外,还在血液里发现抗抑郁药物的成分。
黎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反应才好。什么过量服用安定类药物?什么抗抑郁?他们说得真是他知道那个简书吗?黎蘅甚至有些神经质地把里面病人的长相仔细盘问了一遍,回答一点点契合,他感到自己掌心的温度也一点点流失。
实习医生走以后,黎蘅又茫然地在过道上等了一阵,脑子像是屏蔽了信号,不愿想起来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大概没过多会儿,就见到梁潜川正沿路四顾寻找着,看见黎蘅就像是松下一口气般加快了步伐。
(8)
黎蘅冷漠地看着梁潜川接近,等人来到自己面前,也不知是哪里窜上一阵无名火,不容对方讲半句话,就挥拳揍在了人脸上。梁潜川猝不及防吃了痛,重心一个不稳,退了几步就跌到地上。除夕夜的医院一片清冷,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竟也没引起什么关注。
梁潜川捂着脸想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挣扎,一面厉声道: